第59节

作者:庄谐汐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59章/101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日期：2013-07-0212:57:58
      　　第九十一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二）　
      　　醒来，发现我并不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宫中。心中顿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见我面露疑惑，又说道，“我是阮流川。”
      　　我艰难地坐起来，分外地沉静。接过他手中的药，仰头喝完。仍旧不语。
      　　他不由叹了一声。“公主。昨日我已求了二殿下，他趁机求了皇上，让你今后仍住在柔光殿。”
      　　我点点头，又沉默了。早些也曾听闻，二皇兄和阮公子是好友，常常出入皇宫，畅行无阻。他们和段琪钰合称京城三公子。二皇兄以绝美的容颜与高贵的气质闻名，阮流川以高超的武艺和才气闻名，至于段琪钰，以温润的脾性，儒雅的风度和夺人的箫声名冠天下。
      　　接着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阮流川起身道，“师傅。”
      　　“公主感觉好些了吗？”那个人四十来岁，眉目晴朗，自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我颔首，“多谢大人相救。”
      　　他手捻长须，扬眉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这也是缘分。”
      　　他走后，阮流川道，“他便是神医段无痕。你的病，有望了。”如此看来，阮流川也不仅仅是阮尚书的风流公子，还是神医段无痕的入室弟子。在这个世界谁不复杂？
      　　神医段无痕，在风月国名气甚高。很少有人能亲睹一面，而我又何德何能？之后我才知道，此刻所处的地方是段无痕的医馆天月阁。
      　　又住了几日。我便能下地。推门而出，屋外有些许寒意。早春，北国的早春入眼只有树梢的几抹倦倦的青意。
      　　此处很大，玉树琼楼，高屋重叠。小径通幽，显出高雅的意境。一景一物都经过精心设计，处处显出和谐端庄又不是灵动之美。假山、小湖；高楼，玉亭，美得难以言尽。
      　　轻轻呼吸，是淡淡的草药味，不浓不腻，淡淡的缭绕，恰到好处。
      　　幸而院中有些常青的灌木，去岁的墨绿，也为这苍茫添了几分暖味。突然一丝琴声，悠远叮咚，淅淅沥沥，一下子射中心中的柔软。
      　　我沿着小径，寻琴声而去，看见远处的亭中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闭目挥洒。
      　　突然想起嵇康的四言诗，“目送飞鸿，手挥五弦”，那种高远气质超然而立，竟似我记忆中的畅想的画面。
      
      　　母妃也曾凭窗而坐，同样是这一支相思曲，意境却大相径庭。高远与缠绵的低吟，是美的两种极致。
      　　我沉醉在这琴音之中，不能自拔。任思绪飞扬，忽然感到生命的无羁与苍茫。信步而立，任清晨的风随意倾泻，眼中的哀伤浓得染红了天边的霞光。
      　　文嬷嬷曾说，公主才六岁，为何这眼神却沉重得似乎负载了二三十年的感慨？
      　　他们都不知，我这具小躯壳，承载的是前世二十四年的颠沛。
      
      　　日期：2013-07-0213:02:29
      　　琴声不知何时停下，余音还在天际缭绕。
      　　远远地传来一个男子低沉而又高远的声音，却是段无痕。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公主，久病才愈，怎么出来了？”
      　　我敛裙走了过去，乖巧一拜，“婉儿叩谢段神医的救命之恩。”
      　　他微微一笑，“公主言重了。你所谢的应该是流川才对。若不是他及时将你送来，段某未必能救得了你。”
      　　我点点头，扬眉浅笑，“滴水之恩，婉初必将涌泉相报。”说得极其认真。
      　　他不说话，看向我，摇头又颔首。
      　　我微微一顿，便直直跪下。抬头，直视他清凉绝尘的眼眸，“婉儿，有一事请求！请神医务必答应！”
      　　“说吧。”
      
      　　“婉初虽贵为公主，但母妃已逝，父皇也不眷顾。略读诗书，别无他技。恳请神医垂怜，收为弟子。”
      　　我再拜。
      　　也许是他救了我。也许是他的仙风道骨。也许是他的琴声。
      　　也许也与我前生学医有关，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灵魂的归宿。
      
      　　熟悉的药味，让我空虚的人生顿时充盈。
      　　许久的沉默，沉默。
      　　突然段无痕大笑起来。嘹亮如峡谷中的清风。
      　　“我段无痕很少收弟子。一来自己潇洒自由惯了，二来却也没什么心思桃李满天下。公主还是请回吧。”他语气温和，但还是不留情地拒绝了。
      　　我愣了愣，便说道，“想来神医是认为婉初是个弱女子，资质粗陋，不配成为你的弟子。”
      　　他摇头，站起，转身负手，望着长空，“非也。非也。”
      　　“那如果我有成为大夫的潜质呢，不知神医还愿收下婉儿吗？”
      　　“哈哈哈”又是一声长笑，他回身望着我，“公主年仅六岁，却有一股韧劲，实属难得。段某拭目以待！”
      　　日期：2013-07-0214:36:43
      
      　　第九十二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三）　
      　　那天的勇气来自何处？
      　　多年后我自己偶然想起都都不禁惊讶，想来这些举动出自一个小女孩，该是多么奇怪？
      　　六年后的一个金秋我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像极了母妃，柔婉中带着一股坚韧。肤如凝脂，目若秋瞳。十二岁，已经显出了一个美女的姿色，只是常年吃药，身子骨较为单薄，柔弱似弱柳扶风，盈盈而顾盼生情。
      　　“公主，等等奴婢！”
      　　洛儿在后面慌慌张张跟了出来，我站在金秋的午后，仰望万里无垠的天空，不由唇角含笑。
      　　“慢慢吞吞的！师傅不在，可不能耽误了。”
      　　“奴婢知错了。”洛儿挠挠头发，笑嘻嘻地说道。
      　　这些年来在二皇兄的关照下，我的日子过得也十分自由，出入宫门也方便。随着师傅段无痕，也学了不少知识。加上前世的功底，今世的了悟和聪慧，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便真真被师傅十分看重。
      　　我上了马车，洛儿也立马跟上来。
      　　“公主。天月阁实在太辛苦，何必天天去呢？再说段神医也不在，你何不忙里偷闲？听说啊，天宝楼的荷包红鲤鱼，名冠天下，十分美味！还有新翠阁进了一批衣料，听说啊，巧夺天公，公主我们去做几身衣服呗！”
      
      　　我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就知道吃和穿！等下给本公主好好的煎药！否则让文嬷嬷好好收拾你。”
      　　洛儿努努嘴，便禁声。
      　　踏进天月阁，管家李叔迎了出来。“公主来了。”
      　　我笑着说，“李叔，昨天来的几个病人现在状况如何？”又凑在他耳边轻轻问道，“师兄今天也来了吗？”
      
      　　李叔和气地说道，“服了药，有两个已经退烧了。是公子来了，少爷也回来了。”
      　　少爷？我微微一惊。李叔刚要说话，就见阮流川走了出来，一袭白衣，清俊风流。“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阮公子不忙着帮二皇兄，还有工夫来这？”我柳眉一弯，笑盈盈地说道。
      　　“来。进屋来，给你介绍个人。”阮流川摇着扇，神秘地说道。
      　　“不知何方神圣。我倒要见识见识。”转身吩咐洛儿去照看昨天的几个病人，就走进屋里。
      　　日期：2013-07-0214:40:39
      　　桌边正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十八九岁，见我闯进来，抬起头，温润如玉，我微微一怔，便跌进了那双琉璃般的眼中。
      　　阮流川也走进来，“婉儿。应该没见过师弟吧。师傅的独生儿子，段琪钰，长年在雪日国做生意，难得回来一次。想当年我，二殿下和琪钰可是皇城三公子。”
      　　不见，就会不想。见了，忽然发现，原来从来都在心底，一直一直没有消失。
      　　我悄悄掩藏好自己的心绪，便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丰俊神采，名至实归啊！”
      　　他淡淡地看向我，仿佛也只是第一次看见我。多年了，他还是这样，神态祥和清朗，举手投足，温文尔雅。“想必这位就是流川挂在嘴边的小师妹，传言小师妹聪明伶俐，悟性极高，极得父亲赞赏。”
      　　“师傅现在都嫌弃我了。常说我愚笨不可教。”阮流川笑道。
      　　我也扑哧笑出来。“过奖了。还说呢，刚来之时，流川哥哥，你可是嫌我粗苯。”
      　　“几百年老掉牙的事。还挂嘴边。琪钰，这位便是十四公主，风婉初，妻母妃便是当年一舞动天下的柔妃娘娘。”
      　　“师兄，以后叫我婉儿即可。现在允许婉儿先行告退，昨儿个来了几个病人，婉儿还得先去看看。耽误不得。”我朝他俩福了福，便转身出来。身后是他们爽朗的笑声。
      
      　　才发现手心都是汗，原来还是紧张，刻意的不在意还是在意。
      　　还记得那次母妃离开，我跑出宫来找他，他说，“婉儿，终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可后来却不告而别。
      　　六年了。终于出现了。我的心里却极淡极淡，那种哀伤淡得几乎消失了。
      　　走进侧堂，里面摆放着几张床铺，此刻正躺着几个病人。洛儿正在里面，给一个病人擦拭额头。
      　　我失神落魄地走过去，强打起精神，为他们一一把脉。“昨天明明来了消炎清火的方子，脸上的豆子怎还没退下去呢？”我转身吩咐道，“洛儿，你去把昨天的方子找来，再找来煎药的丫鬟。”
      　　原来是那个丫鬟在剂量方面没有严谨按照我的吩咐。训斥了她一顿，“这还是个小病。如果遇上大病，一点差错都会弄出人命。”那个丫鬟哭哭啼啼了许久，我重新调整了药房，便又让她下去煎药。然后又给其他几位病人调整了药方，一晃一上午便过去了。
      
      　　李叔过来说，“公主，少爷和阮公子去了天宝楼，差人叫你过去。”
      　　我知道以后还是会见面，难道就不想再见了吗？难道不想见就不会再见了吗？
      　　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幼稚。
      　　还是勇敢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