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作者:李幺傻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17章/107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李文才是我多年前采访到的第一个新一军老兵，他说到孙立人和新一军的往事，说到当年在缅北痛击日军的情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每次采访结束，他送我到门口，突然满脸落寞，我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在风中抖动，也伤心得差点落泪。
      
      　　真想不到就是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个在遥远乡村忍受贫穷折磨的老人，当年是缅北战场上的勇士。
      　　李文才说，凡是从新一军走出来的人，都会思念孙立人。
      　　和那时候所有的长官不一样，孙立人骄上谦下，个性鲜明。
      　　其实，现在的官员也是这样，惟命是从，只会对上级负责。
      　　在那时候的国民政府军队中，孙立人是一个另类。他敢于顶撞上级，拒不执行上级的错误命令，但是他非常体恤下级，和最普通的士兵打成一片。
      　　杜聿明也是一代名将，他无论在缅北还是在东北，都是孙立人的上级，但是他的军事才能不及孙立人，下达过一些错误的命令，孙立人多次在公开场合和他对着干。
      　　蒋介石更是孙立人的上级，他终生重用的是自己的黄埔系，而留洋归来的孙立人，能力高过黄埔系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孙立人只要和别的国军将领在一起，总是郁郁不得志。他一个人无法与抱成团的黄埔系争斗。孙立人先后任过多个虚职，从第八军所谓的高级参谋到没有实权的东北剿匪副司令，都是拜黄埔系所赐。
      
      　　缅北战场上，同为虎狼之势的新一军和新六军，都建立了盖世功勋，然而，新六军的军长廖耀湘能够在东北战场上担任实力最雄厚的兵团总司令，而新一军军长孙立人手中却没有一兵一卒可以调派。为什么？因为廖耀湘是蒋介石最宠信的黄埔虎将之一，而孙立人无门无派，是一根从海外归来的浮萍。
      　　在那些年，孙立人是孤独的。
      　　对上级骄慢，而对下级却极为尊重。
      　　孙立人在税警总团担任第四团团长的时候，全团所有战士，上至营长，下至下士，孙立人都能够喊出他们的名字。和那个时候的军队管理不同，孙立人管理士兵非常民主，谁要走出营房，不需要给他请假，只要在营门口登记一下就行。
      　　1944年，日军发动了打通大陆线战役，从河南打到了贵州，当时，新一军的家眷都留在贵州都匀，而新一军的将士们在缅北拼杀。惊闻日军进入贵州，家眷急需撤退，而当时的新一军留守处仅有几辆卡车，无法一次撤完。孙立人就下令：“排长的家眷先撤，撤完后，连长的家眷撤；连长的家眷撤完后，营长的家眷撤……所有人的家眷都撤完了，我孙立人的家眷最后再撤。”
      
      　　在缅北战场上，日军处心积虑想要杀害孙立人，他们派出了很多狙击手，拿着最新式的狙击步枪，藏在大树上，或者躲在战场的一角，等着孙立人出现。为了辨别孙立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张孙立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孙立人军装肃正，神情威严，器宇轩昂。
      　　可是，日军的狙击手等候了很久，也没有见到孙立人，他们感到很不解。后来，一名日军狙击手被俘虏，出于好奇，就问孙立人到底在哪里。翻译带着他去看孙立人，没想到的是，孙立人长髯飘飘，赤裸上身，戴着一顶钢盔，手中拿着一支卡宾枪，带着士兵们冲锋。
      　　日军狙击手万万没有想到，新一军的军长竟然和普通士兵一起作战。
      　　这名翻译是台湾人，被日军征丁。在一次战斗中，新一军攻占了日军阵地，这名台湾人坐在地上，兴奋不已，一问，才知道是台湾人。他后来担任了孙立人的翻译。
      　　蒋介石和宋美龄吃饭，可以看到饭菜比较简单。
      　　日期：2012-03-3019:12:35
      
      　　【1-26】
      　　孙立人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他从来不知道在中国军界要能够站稳脚跟，必须建立自己的一个团体，或者依附一个团体，在这个团体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个团体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盘根错节，首尾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人的利益，就是这个团体的利益，伤害到其中一个人，就是伤害到这个团体。
      　　孙立人在国内练兵的时候，曾经有人建议他加入国民党，孙立人回答说：“我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党，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我是一名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
      　　孙立人没有加入国民党，也没有加入共产党，但是他比任何一个加入了政党的人，都更精忠报国，都杀敌更多。
      　　有人推测说，没有加入国民党，又性格直爽，喜怒形之于色，就为孙立人以后的悲惨命运，埋下了伏笔。
      　　孙立人不会投靠权贵，不愿意加入任何一个组织，而且他自己也不会结党营私，建立帮派。孙立人成立缉私总队的时候，过去的老部下纷纷来投，有人就建议孙立人依靠老兵，建立自己的小团体，孙立人回答说：“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都是我的兵，我都会一视同仁。”
      　　在中国这种很讲究门第观念和党同伐异的国家里，孙立人能力再强，也注定了是一名岳飞、袁崇焕那样的悲剧英雄。政治在这个国家里无所不在，而孙立人性格刚硬，不会钻营，卓尔不群，注定了是安徒生童话里的那只落入鸭群里的天鹅。
      
      　　民国要人张佛千说，孙立人是一个政治白痴。
      　　这样一个极端无私、心地坦诚的人，在政界军界是极为少见的。
      　　缉私总团在长沙成立不久，日军开始向长沙进犯。这些尚未训练的新兵是不能走上战场的，孙立人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贵州都匀训练。
      　　在贵州都匀的大山里，一只中国虎正在悄然成长。没有人知道，这只中国虎渐渐长出了尖锐锋利的爪牙。当它走出贵州大山的那一刻，它一声长啸，让世界震恐。
      　　在贵州都匀的一天，孙立人想起了在淞沪会战中，手下的一名名叫徐永的连长，曾经负伤，被截断了右腿。孙立人问当初的税警总团老兵袁子琳，徐永现在在哪里？袁子琳说，徐永被锯断右腿后，装上了假肢，现在流落到了昆明一个亲戚的家中。孙立人听后，黯然神伤，他派人去昆明接来徐永，安排他到缉私总队的政训处做了一名干事，并叮咛政训处长多多照顾徐永。
      
      　　孙立人一向要求：“经济公开，用人公开，训练严格，管理严格。”而把徐永安插进政训处做一名干事，可能是孙立人一生唯一的一次违反政策。
      　　贵为中国最强悍军队新一军的军长，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孙立人是一个张飞或者李逵那样粗鲁的人，却不知道他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他长身玉立，白面书生，谈吐幽默，菩萨心肠。
      　　他收留了战乱时期的1400名孤儿，也是抗战时期唯一收留孤儿的将军。
      　　他舍不得惩罚士兵，如果士兵犯了严重错误，他会在公告栏里写上“记死一次”、“记大过一次”。
      　　他当年在淞沪战场负伤，失血过多。在医院做手术时，急需用血，一名学生挽起自己的手臂，献血给孙立人。孙立人一生都记挂着这名不知道姓名的学生。他常常对身边的人说：“我的血管里留着袍泽弟兄的血。”
      　　所以，新一军在缅北战场上，提出了“为我的大好河山而战，为我的袍泽弟兄而战”。后来，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将这句话作为了主题词。
      　　在贵州都匀，孙立人一直等待着机会，能够重返战场，报国杀敌。
      
      　　他对缉私总队的训练，不是按照保安和警察的标准训练，而是按照当世最先进的特种兵的标准在训练。
      　　时光进入1942年，孙立人和他的部队，报国杀敌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只在贵州大山里秘密训练的中国虎，开始跃上了世界战争史的前台。
      　　骑兵准备发起突击
      　　日期：2012-03-3100:30:18
      
      　　【2-1】
      　　【第二章：绝地反击】
      　　1942年，中国的抗战进入了最艰苦的一年。
      　　从1938年到1941年，整整四年里，孙立人的生活内容只有一个，这就是练兵，练兵，再练兵。在孙立人和缉私总队所在的贵州大山之外，世界的格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中国的抗战形势更为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