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节
之末。如今大军背水结营,数十里之外,便有数万辽兵,若其夜半来袭,恐后果不
堪设想。”
“李大人说得极是。”到了此时,唐康也不由得英雄气短。
“那末,不如早做决断,今天晚上,趁辽人未觉察,咱们连夜撒回衡水,待休
整数日,再图别策。”
“今晚?”唐康不由得吃了一惊。
“事不宜迟,恐夜长梦半。况白日若辽人有备,岂能容我从容渡河?”
唐康沉吟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也罢!”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退兵之法,一切议妥,李浩便告辞离开,安排连夜撒军之
事。唐康在帐中,一面盼咐亲兵收拾行李,一面坐在烛下沉思。他是一个不甘心失
败的人,但是如今的形势,却已经告诉他,单凭他手中的兵力,想要解深州之围
绝非易事。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再想方设法,说服石越增兵—但这又岂是容易之
事?唐康还不知道石越此刻正如何恼他呢?他想了一会,终无头绪,又想起一事
便披上披风,跟亲兵盼咐了一声,便出了大帐,径往旁边的一座小帐走去。
到了那小帐前面,他正要掀开帘子进去,不料田宗销正好自帐中出来,见着唐
康,急忙上前行了一礼,十分焦急的问道:“唐大哥,我正要寻你,刚才听说咱们
要撒兵?”
唐康尴尬的点了点头,他本就是特意前来与田宗销解释一声。但田宗销见他点
头,立时便急了:“唐大哥,这万万不可啊!”
“宗销,这亦是迫于无奈的下策。”唐康避开田宗销的眼睛,轻轻拍了拍他的
肩膀,道:“今日之战,你也曾亲历。我军已经力尽,非得回去休整数日不可。你
放心,我唐康绝不会对深州见死不救的,咱们还会再来一”
但田宗销哪里听得进去,“可是一可是一”他心里也知省唐康所言,不无
道理,但正因如此,他心中却更加着急,想着围城中的拱圣军袍泽日夜盼援,田宗
销鼻子一酸,忍不住痛哭失声:“可是深州一”
唐康见他如此,心中更是唱叹,只得勉强安慰道:“你放心,咱们定不会让深
州陷落的。”
田宗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止住眼泪,抬头望着唐康,道:“不!”
“不?”唐康一愣。
“唐大哥既有此诺,宗销当谨记在心。”田宗销看着唐康,高声说道:“但是
深州城内,姚太尉、还有一众袍泽,却还不知道唐大哥的这个承诺一”
“这好办,我会着人送信进城,告诉姚太尉一”
“不必了。”田宗销笑着打断唐康,“宗销乃是拱圣军的人,是宗销出来请
援,便当由宗销将这个消息带回深州!”
“此事万万不可!”唐康真是大惊失色,“绝不可如此!如今深州重重被围
你岂能轻易进去?你若有个万一,我如何向阳信侯交待?”
“大宋朝谁人无父母?别家父母,亦是同样的难交待。”田宗销平静的笑道
“田家世代忠烈,宗销既已从军,马革裹尸,亦是份内之事。今日一番恶战,辽军
必然相是栖疲惫的,我正好连夜进城。唐大哥尽管放心,这往来的路,我都是极熟
了的。”
“这一”
“我回到城中,必将大哥的话转告城中军民。大哥放心,只要深州尚有一个宋
人在,城池便不会陷落。”
唐康看着田宗销的神情,知他主意已定,绝难劝阻,但他心中又着实为难,唐
康一生做事,绝少顾忌人情,惟有对田烈武,唐康深感其德,念念不忘。此时要送
他亲生儿子去一座随时可能落入辽人之手的城中,他如何能点这个头。但是,他也
知道,他没有理由拦住田宗销,他总不能告诉天下人,他唐康对深州能否坚守得住
没有信心吧?
过了好一会,唐康才终于极勉强的点了点头,“你要回去可以,但不能一个人
回去。我让何将军挑出三十名好手,护送你回去。”
便在唐康与李浩心生惧意,宋军悄没声息的准备退回衡水之时,辽军大营内
萧岚也是忧心忡忡,他在自己的大帐内喝着闷酒,却始终无法压制住心底里泛起来
的那种惧意。
大辽军队,自南下牧马以来,除了在沿边雄、莫诸镇还算得意外,此后进展
实难让人安心。开战两个月,谍报显示西军尚未出现,但他们所遇到的宋军,却都
已经很不好对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劲敌,这哪里象是一只曾经被一些不值一提的
西南夷打得屁滚尿流的军队?
深州城内的拱圣军,与今日让大辽铁骑战死三千余人、损失战马五千余匹的这
只晓胜军,皆是令人生畏的对手。而另外的战场上,宋军的韧性也让萧岚颇为吃
惊。
原本,按照耶律信的命令,此刻西线的萧阿鲁带部,是应当早就到了深州与韩
宝、萧岚合兵,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原是可以抽调更多的兵力与晓胜军决战的,那
样战局也许便不会是今日这个结果。
但是,直到此时,萧阿鲁带部,还是连踪影都见不着。
原因便是那个段子介。
转战镇、定之间的段子介,自侦知深州被围,他除了派兵增援深州外,还料到
了萧阿鲁带的下一步必然是要南下与韩宝合兵。此人耳目极广,萧阿鲁带部才开始
合兵,他便已经知道,连萧阿鲁带部南下的时间与行军路线,竟皆被段子介窃知
让他预先伏兵于唐河之畔,欲趁萧阿鲁带部渡河之时,打个错手不及。幸好段子介
依靠的,除了他的定州兵外,到底还是些乌合之众的忠义社之流,事机不密,反被
萧阿鲁带所乘。萧阿鲁带将计就计,在唐河畔大破段子介,斩首千余级。段子介率
败军退保博野,萧阿鲁带引兵追击,攻城数日不克,不得不解围再次南下,不料段
子介便如打不死的阴魂,竟然悄悄引兵踢其后,大破萧阿鲁带的后军。萧阿鲁带无
法从容渡河,不得不又回军与段子介交战,但段子介这次却学了个乖,先是藏在一
个老寨中固守,然后在夜色掩护下,连夜遁回博野。
结果,双方在博野一带,竟就此陷入一种可笑的僵持。唐河曾经是宋朝的塞防
重点,那里有无数废弃的寨子、营垒,如今都被段子介善加利用。一旦萧阿鲁带想
要渡唐河,段子介就率军追击,攻击他的殿后部队,当萧阿鲁带回军交战时,段子
介马上跑到某座城寨中坚守不出,若见萧阿鲁带率的兵多,便赶紧遁回博野。
于是,虽然博野至深州不到二百里,但因为中间夹着唐河、淳沱河两条大河与
许多的小河,萧阿鲁带若不能解决段子介这个心腹大患,便无法从容渡过这两条
河。然而,他虽然屡施计谋,想诱段子介出战然后一举歼灭之,但奈何段子介自吃
亏一次之后,便奸猾如狐,轻易绝不肯上当,偶尔受挫,损失个数百上千人,对段
子介来说,又没什么影响,他在镇、定之间,插旗募兵—据说他得宋廷准许,可
用日后之赋税来抵从军之军晌,此时分文不出,转瞬之间,便能补充数千兵额。
这些乌合之众,虽不能与大辽铁骑正面交锋,但是亦让人十分头疼。时间越
长,段子介便越成气候。段子介不仅能自己在博野与萧阿鲁带缠斗,竟还有余力遣
将四出,令各地忠义社结社自保,闻大辽兵至,便避入城寨山林,绝不与战,又密
藏粮食,毁坏桥梁,在道路中埋置乱石,萧阿鲁带部困于唐河之北,不惟不能渡
河,便是外出劫掠,没有数百骑,绝不敢轻出。甚至,段子介还派遣偏将攻入大辽
易州境内,幸亏易州守将早有准备,引军迎战,大败宋军,将他们赶回宋境,段子
介这才不敢有非份之想。
但不管怎么说,萧阿鲁带的西路之军无法顺利南下会师,而镇、定之间,又陡
然出现一只兵力过万,而且人数越来越多的宋军,对大辽的整个战略部署,都构成
了巨大的威胁。此辈虽然只是乌合之众,但兵力一多,亦能成患,况且一旦萧阿鲁
带真的南下了,他们便处在辽军最薄弱的侧翼,这种隐患,是绝不能忽视的。
此时,萧岚所不知道的是,当日段子介唐河设伏之前,便曾经担心兵弱不堪与
辽军一战,他曾亲自前往真定府,希望与真定诸将捐弃前嫌,合兵伏击,但因慕容
谦未至,真定守臣对段子介极为不满,遂一口回绝。段子介迫不得已,才自己独领
定州兵伏击萧阿鲁带,因为兵力不足,他被迫广招各地忠义社助战,结果反而泄露
机密,遂致唐河之败。不仅他辛苦募练的定州兵元气大伤,还被镇、定间那些与他
不和的地方官员弹勤,真定府的官员更是借题发挥,禁止境内忠义社与段子介合
作一对于此时正在博野与萧阿鲁带作战的段子介来说,他已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很难知道如果萧岚知道了这些内情,他又会作如何想法?
但此时此刻,萧岚原本便不如何坚定的内心,已经开始土崩瓦解。他已经认
定,南下侵宋,是一个极大的错误。而且,是时候来设法挽回这个错误了!
可这并不会容易。
耶律信绝不会答应,倘若如此兴师动众后,竟然换来的是无功而返,对耶律信
来说,那会一场政治上的灾难。他会被赶出北枢密院,剥夺军权,如果皇帝不肯原
谅他,甚至连身家性命也难苟全!可以想象,一旦他提出此议,与耶律信便是一场
你死我活的斗争。
而对于萧岚尤其不利的是,他知道皇帝本人也不会答应。
无功而返,空耗国力,反而结怨宋人,皇帝的脸面挂不住,他会视为极大的耻
辱。况且如今胜负未分,大辽不一定会失败,要皇帝停止战争,皇帝如何能听得进
去?这几乎形同儿戏了。
而即使是韩拖古烈这些文臣,萧岚也无法确定他是否还会支持自己。猜忌与不
信任是理所当然的。
他也不知道,在武将当中,他能得到多少支持。
耶律冲哥的暖昧态度说明了一切,但他远在西京道。河间诸将必定是惟耶律信
马首是瞻,他亦不必指望。对于萧岚来说,倘若他真的决定挽回这个错误,也为自
己将来的前途定下一个更好的基调,他首先要做的,便是争取韩宝的支持。
这是一切的前提。
倘若韩宝也出现厌战之意,主张与南朝议和,那么,他这边便多了一个重重的
法码。甚至,在这个时间,这比韩拖古烈的支持更重要。
然后,他必须向皇帝上一封奏折,在不触怒皇帝的前提下,委婉的表达退兵与
议和之主张,说明他对战争前景的悲观态度—这样耶律信不会高兴,皇帝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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