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明妮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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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纶?”
黑暗中传来德卡的呼唤声,可纶从噩梦中醒来,渐渐回复了意识,外面透进来极明亮的月光,因次,她看清了德卡脸上的不安。
“恩?”她应了一声,懒洋洋地道,“德卡,宴会结束了?”
“别把手交叠搁在胸口,会做噩梦的!”德卡皱着眉头,好象很担心,不过他注视可纶的目光,是非常柔和的。“你睡的很不安稳,一直在咿呀咿呀的说着梦话!”
大概吧,可纶抹抹额,一额的冷汗。
“以后不要玩什么睡前听曲的把戏了,肯定是这把你搅得心神不定!”德卡抱怨道,“你花样那么多,换一个吧!”
“好吧,这回是我错啦!”可纶软软笑道,“没事了,你也睡吧!”
“来吧!”德卡却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可纶还未从半睡半醒中反应过来,已被德卡拦腰抱在怀里,他正往临水长阶走去。
“德卡。”可纶微笑说道,“这回可是你在玩花样!”
少年王默不作声,抱着可纶跨上水阶边停靠的蒲草小舟,解开了岸边系舟的长绳,水波轻响,小舟缓缓漾开去。
可纶倚在德卡怀中,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朦胧的视野里,有一幅美妙的月光图,银色的月光洒满波光粼粼的尼罗河,这是可纶永远也看不厌倦的景色。
“原来,你是想领我夜游尼罗河啊!”可纶笑道,“德卡,你很少会这么浪漫的,仔细想来,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夜游,是吧?”
德卡没有回答,可纶知道,他一定在她背后展颜微笑。
一阵轻柔的夜风字河面掠过,携来微微的响动声,那是笛子和七弦琴相谐的乐声,急促悦耳。
“这样晚了,是宫女们在唱歌吗?”可纶心想,同时凝神倾听。
歌声随风而来,有一阵没一阵,听那姑娘有段是这样唱的:
“……心儿啊,平静一些吧!
跳动不要这样急速!
………
心儿啊,平静一些吧!
在思念他时应能自持,
不要这般心烦意乱,
焦躁不宁………”
“原来,她是在同情人对歌。“可纶想,隔得一会,果然听见有位少年开了腔,在唱:
“但愿我是她的看门人,
即使这会使她生气,
听到她的嗔怪我也感到写意
我在她面前
敬畏地如孩童站立
但愿我是伴持她的女奴,
整天形影不离
目睹韵华,幸福无比。”
这最后一句,德卡似乎也很喜欢,轻轻重复道:“目睹韵华,幸福无比………目睹韵华,幸福无比!”
“德卡?”可纶仰起脸,抚弄他的脸庞,“怎么了?”
“让我想一想……”他说,声音低的像是在叹息,“让我想一想——那个晚上,你站在甲板上,你说你没有最亲近的人,语气冰冷,伤心又失望……所以我就决定娶你了。那时我想,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有足够的智慧看穿你,可以让你像风一样自由,也不会惧怕你身上尖锐的刺……不过我想我还是错了,可纶,你傻到根本就不会去为别人想一想,自以为是地想怎样就怎样,除非把我的心意用字写在纸上贴到你的眼前,不然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会让你说走就走,谁也休想找到。可纶,你真是任性!”
这一点,可纶默认了。从小到大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举动,所以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负担,当然更不会有责任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支配行动的力量通常来源于她丰富的情感,而并非考虑他人的理智,逃避是她的条件反射,因为有另一个世界等待她回去,她用不着正视问题,潇潇洒洒地扭头便走,浑不用在乎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
“要成为合适的王妃,当然是绝不可以这样任性的。”德卡继续说道,“可我不喜欢,处处周到得体的王姐,我偏偏不喜欢……只有你,可纶,你很奇怪,尖锐的刺下包裹着柔弱的心,明明很容易受伤,却坚持着决不流露出一丁点。你完全没有等级观念,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埃及王放在眼里,说起话来很少会顾及我的体面,看问题的角度同别人都不一样。我只要别去在乎被触犯的体面,就很可以从你这儿听见一些与众不同的意见,而这些意见,并非全无用处,况且,我早就被你的绿眼睛给迷住了,即使可纶一无是处,我也不想放开你!”
说到这儿,德卡很干脆地笑了一声,俯下脸,埋在可纶的肩窝里,亲吻她软软的耳朵,低笑道:“感动的说不出话么?可纶,这样安静,还是听着听着睡着了?”
“我高兴的说不出话,”可纶极轻极缓地答道,“说下去吧,德卡,说下去吧,让我多高兴一会,好不好?”
德卡的笑声就在耳畔响起,“我说了这么多,让你安心了吗?”他笑道,“可纶,今晚,那个罗德比司让你睡不安稳吗?”
“恩?”可纶一回神,立刻有一股不愉快感涌上,嗔道:“为什么突然地提出这个名字来煞风景?”
“因为今晚,这个罗德比司也让我心神不宁呢!”德卡微带戏谑地回答她,这在心计深沉的少年王,如此坦承其事,罕见之极。
所以可纶惊跳,她一下子坐起来,直视着神情散漫的德卡,手心微微出汗,这汗却是冰冷的。
“德卡?!”她说,有些颤栗,“说下去吧!”
也许是她过于紧张了,少年王并没有料到一瞬间气氛会如此剑拔弩张,他伸手揽过妻子,“别这样!”他柔声道,同时想亲吻她,使她镇定,但可纶挣开了。
“德卡,请往下说啊!”她冷冷地催促他道,“我——洗耳恭听!”
她的目光是如此冰冷,这冰冷隐住了她心虚的恐惧,弯弯的长眉舒展着,却掩不了她的怒气,她的伤心。可纶扬眉凝视着对面的人,挑战似的,德卡没有转脸避开,迎着妻子的目光,他的一双眼,闪闪发光,深不见底。
“罗德比司,她比你更爱我!”少年王慢吞吞说道,“我今晚才发现,她坐得那么近,她的眼光,我看得很清楚!”
“我知道!”可纶接口往下说道,她语气冷漠,“就在我身边的人,她的动静我怎会察觉不道?德卡,她的目光,那么温柔,仿佛要滴出水来,这样温柔的目光,一直笼罩在你身上,她不止比我更爱你,她爱得比我更坚强,比我更自私!为了爱你,她舍弃了弟弟,与我对立。好吧好吧,,德卡,罗德比司是不用你锁着就会死心塌地地紧随你一辈子的人,你可以像风儿一样自由,更可安心享用她的似水温柔——很好很好!”
她神经质地说着“很好”,一直点着头,眼光调转,仿佛不屑于望着丈夫,亮晶晶的绿眸中蒙上了一层虚无飘渺的雾气,这层雾,令可纶和德卡彼此间,隔得很远很远。
“慌什么?”德卡不觉提高了声音,努力想安抚她,“不要这么慌乱不安,可纶,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可纶迅速地瞥他一眼,嘴边漾开一个幽幽的,洞穿一切的微笑。“撒谎!”她道,“德卡,有事,正一点一点发生,潜移默化,影响到了我们,天哪,我们才相聚了多久?我的丈夫已经在为另一个女子心慌了!”
“不要这样冲着我笑!”少年王鲁莽地命令道,他很不高兴,觉得可纶小题大做,简直有些无理取闹了。他一开始说的温柔话儿,原来全白说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平白生出些事端,何苦来哉?
可纶别过脸,低头凝望缓缓流淌的尼罗河水。
“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啊!“德卡抱怨道,”可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你还是像只刺猬,受不了一点违你心意的事,老扎我!“
“我害怕啊,王!“可纶轻声道,”你不知道我怕什么吗?德卡,你那么聪明,看穿罗德比司扰乱了我的情绪,却不知道我真正恐惧的,是你那颗屈从于似水温柔的善变的心!”
埃及王注视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可纶,原来,自己是这丫头不容背叛的宝物,她向来的宽容,不会给予罗德比司,要么全权退出,要么寸土不让,她很在乎他,不管他是不是埃及王。
“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这时可纶启唇道,“德卡,记得那个夜晚么?在大绿海上,船颠簸的好厉害,风夹带着雨,直浇下来。可我并不害怕这些,因为一直听得见德卡的喊声,他在我耳边说,说傻丫头,你回不去了……“她忽的一笑,”恩,我回不去了,是我主动走到他身边的,我怎么回的去?一个浪头打来,我拼命地喊,‘德卡!’‘德卡!’,可他不回答我,我怕极了,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我想我失去他了,我失去德卡了!我才发现自己那么爱他,神为什么又惩罚我,让我这样快就失去他呢?这样大的风浪,我却并没有回舱,不是风阻止了我,是我自己顺着风,心甘情愿要到德卡身边去的。之前我的骄傲和虚荣心不允许自己去爱一个不知爱为何物的人,可我制止不了自己,早在阳光灿烂的尼罗河畔,德卡把护身符给了我,我却把自己的心给了他。好笑吧,德卡,我与别人并没有不同,只不过是自以为与众不同罢了。”
“我最宝贵的两样东西,”她缓缓道,“都是德卡给我的——王家护身符,还有那支歌,德卡唱给我听的《回旋曲》,我还会唱呢,你要不要听?”
未等德卡回答,可纶已开口轻声吟唱道:
“金色的光芒照耀在船首,
——拉神喜爱它
显示出海船的雄姿
——拉神喜爱它
你的名誉声扬大绿海中的岛屿
——拉神喜爱它,
拉神起程了,目睹你的风采。
——拉神喜爱它 ………“
泪水混着音符流淌下来,可纶嫣然微笑,这微笑,很凄凉,她慢慢转向尼罗河,这动作令少年王大惊,他一把捉住妻的手,紧紧攥住。
“可纶,你要离我而去吗?!”他问。
“别说我在逃避,德卡,这正是问题的解决之道啊!”可纶淡淡道,“既然你的王者之心已动摇,罗德比司又是你钦定的第二王妃人选,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再留在你身边,我很困惑,德卡,我得离开,现在就离开!好好想一想,我该如何面对我的丈夫!?“
“我不让你走!“少年脾气发作,埃及王恼怒起来,不管妻子会不会痛,用力拉过可纶,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环住她的腰,可纶想推开,但埃及王不让,他依旧环抱着她,俯下身,深深的,极其认真的吻住了可纶。
这温柔的吻,如同很久以前在密诺亚的风中,热烈而深情款款,可纶刚褪去的泪重又夺眶而出。我会想念德卡的,她模模糊糊地想,一定会,一定会!我真能忍受离开德卡吗?我真的能够不去想自己有多爱他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究竟忍心将德卡留给谁?是向阿曼的柔美投降?还是佩服罗德比司的决心?我为什么要走开?是因为德卡的心动摇了吗?难道我真正认识过他的心?
让我走吧!让我去好好想一想,德卡,你究竟爱谁?我本不该属于你的世界,却又任性的偏要和你在一起,该是神惩罚我的时候了!
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可纶猛得推开丈夫,一跃而起,冲到船头,便往河中跳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高高溅起,溅的少年王一身的水,他的王妃却在这水花的掩护下逃遁了。
德卡倒抽一口冷气,瞬时惊的呆了,怒气,混合着被伤害的骄傲,一起冲昏了他的头脑。年轻的埃及王忘记了自己也该跳下河去,在这神赋予灵性的时刻,悠悠的尼罗河也许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纽带呢!
他怎么能让她走?!他怎么能让她走?!
“可纶!“他大喊一声,”回来!回来!管他什么罗德比司,让她见鬼去吧!可纶,我只要你回来!我只希望你留在身边!可纶,你这个傻瓜!可纶——我爱你啊!”
这一句喊的大概全底比斯城都听见了,但是可纶却没有听见,连最后一朵飞溅的水花都已经消逝,埃及王妃,任性的可纶,丢下一摊子事,遁道尼罗河往另一个世界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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