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与青杏(一)
白羽摘雕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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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茫茫,烟波之上拂柳摇曳,码头上来往,赶路书生,背着包袱生意,带着二三翠衣丫鬟官家小姐,欢声笑语绝。
宛江水患已平,太仓郡又恢复了歌舞升平常态,江上各色船只来来往往,江堤浪涌,在阴天水汽蒙蒙。
木质大舶离了岸,发出哗啦声响,随即荡开了两缕波纹,船身上下随着水波浮动起来。
凌妙妙脚立即软了,整个有气无力地趴在了甲板细细栏杆上。
“乖宝儿——路上小心——”案上郡守爹越来越远了,脸上表情已看清楚,只能看见那黑影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哎——”身上落了几道路好奇目光,凌妙妙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大声应着。
带着水汽风将她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隔了老远,看见那个影在旁边下搀扶下又往前追了两步,追到了岸边边,毫无形象地抹起了眼泪,带着哭腔儿喊,声音也小小了:“家宝儿——给爹来信——”
妙妙心里酸,半个身子越过了栏杆,用力招了招手,示意回去。
“小心。”柳拂衣拉住了她袖口,将她拽回了甲板,“这栏杆稳当。”
妙妙怅然回过身来。
船已向江心驶去,码头同出发那些或华丽或简陋船只见到了,四周只剩茫茫江水。
这宛江上最舒适艘客船,长约数丈,最狭处都有五六米,船舱里分成间间小房间,足足可容纳二三十。乘客们多见过世面又要行远途,这会儿都钻进船舱里休息,两舷排雕窗,有还半开着,露出里面弯着腰收拾铺盖影。
此刻甲板上没什么,慕瑶和慕声也在,柳拂衣和凌妙妙大眼瞪小眼。
半晌,妙妙颓然道:“对起啊柳大哥……”
“说这个做什么?”柳拂衣眼中闪过丝无奈,微笑起来,“走,带进房间看看。”
二前后进了船舱,走到属于妙妙那间小阁子前,和神情冷淡慕瑶碰了个面对面。
妙妙敛声闭气,偷眼看向柳拂衣。
慕瑶穿着秋香色衫子,衬里月白轻纱裙子,衣带在小腹处松松打了个结,即使这样率性随意地穿着素衣,也能若隐若现地透露出她冰肌玉骨气质。她怔了下,双冷清眼睛掠过了柳拂衣,往妙妙身上来。
“凌小姐脸色好,晕船吗?”她冷淡语气中还流露出丝关切。
“哦……有点儿……”妙妙受宠若惊,只听得拂衣自然地接道:“晕船?这里还有香囊……”
话音未落,慕瑶神色变,飞速地点了下头,擦过柳拂衣径自走了,留下话说了半拂衣站着吹江风。
慕瑶个善恶分明好,她会怪罪妙妙天真幼稚,只能将腔怨气撒在力主张带着大小姐冒险柳拂衣身上。
她生气,气张狂自负,胡乱承诺。
她还气,还气什么,她自己也说清楚。
江风吹起拂衣衣衫,那张英俊又温柔脸上头次浮现出了丝错愕又无措神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慕瑶两手空空地走了,后面还跟着抱着铺盖卷黑莲花。
棉布被子后露出慕声双带笑黑眸,心情很好地同凌妙妙打招呼:“托凌小姐福,们才能住上这么豪华客船。”
话毕,亦步亦趋地追着慕瑶去了:“阿姐,帮铺床……”
妙妙感觉头顶气压令喘过气来,呆呆站在原地,拂衣笑道:“会铺床吗……”
“啊?……”
男主角连床都要帮她铺吗?!
妙妙听见系统里传来浪浪警报声,想到自己没满任务点,马上改了口,“会……”
“走罢,走南闯北,这个总要会,教。”面色淡然,容拒绝地低头进了阁子内。
慕瑶脚步缓了下来,微微侧过头去,像在等待什么。
等来了追上慕声:“阿姐,怎么走了?”抱着铺盖卷,脸纯良地挡住了她视线,“柳公子帮妙妙铺床呢。”嘴角抹甜甜笑,“们也进去吧。”
慕瑶神情凝,夺过被子来自己走了。
“哎,阿姐……”
“阿声。”
慕瑶站定脚步,回过头来严肃望着,眼角下那点泪痣显得她妩媚而冷清,说却另件事:“身上气息太对,又……”
“没有。”慕声眸光闪,飞速答道,末了,又宽慰地笑道,“阿姐叮嘱过事情,怎么会忘呢?”
“没有最好。”慕瑶垂下眼帘,拉开阁子门走了进去,走前深深回头望了眼,“要记住身份,慕家希望。”
慕声站在廊上,注视着慕瑶窈窕背影,波光粼粼江水透过雕花窗反映在侧脸上,如玉皮肤上小块透亮光斑,缓缓抖动着。
漆黑水润眼底透出抹憎恶和懊恼交替复杂神色。
“为什么褥子下面还要铺草席啊?”妙妙趴在边,看着拂衣弯腰忙碌,黑发披在肩膀,有垂落下来,在空中摇摆。
她心想,黑莲花头发总高高地束起来,充分展示出少年郎朝气,但实在显得识愁滋味,难怪慕瑶从头至尾当没长大弟弟。
其实,要像这样披散头发,依靠那样张脸……想必罕见美。
“船上湿气重,铺草席为了防潮。”柳拂衣淡淡答。
“哦,真聪明啊。”凌妙妙由衷赞叹,摸了摸褥子,果然带着丝潮气。
“聪明。”柳拂衣笑了,“走多了,有经验了。”
“们走过多少地方了?”妙妙双眼睛黑白分明,黑眼珠里带着见什么都新鲜神采,像散发香甜新橙,只要看到她,再多疲倦也都扫而空。
“很多……”柳拂衣陷入回忆中,“最开始时候,直个,直到有次受伤,遇见了瑶儿……”
眼神中有淡淡怀念神色,嘴角也勾起抹微笑。
“觉觉得……应该和她好好谈谈?”
妙妙心里替们着急,连带对系统也信任起来,说好小虐怡情大虐伤身呢?这都冷战多少天了?
“谈什么?”
“谈心啊!”妙妙恨铁成钢,“也说,她也说,这样生闷气?”
“瑶儿她……”眼中忽然浮现出丝奇异笑意,“生气了?”
凌妙妙绝倒。原来这位钢铁直男。
在原著里,柳拂衣这样。无论卖可怜博同情凌虞,还热情似火、硬要倒贴端阳帝姬,都懂得拒绝,总若即若离,有求必应,倒应了这个名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简直活雷锋。只可惜,点亮了少女怀春心思,却从没往深处想过。
现在她明白了,柳拂衣根本懂。在捉妖之事上惊才绝艳,可惜对于感情之事简直像刚入门小朋友,多要走弯路。
夜幕渐渐拢下来,铅云染上了紫红色,甲板上渐渐热闹起来,许多倚在栏杆旁,对着天边夕阳指指点点。
自下午碰见过以后,慕瑶和慕声缩在各自屋里没出声。妙妙饿得实在受了了,拿出了爹爹从家带大兜干粮。
打开来看,足足二十个圆滚滚白面馒头,上面拿切好胡箩卜摆成了五瓣梅花,白里透红,要多精巧有多精巧。
妙妙拿了个出来,厨师显然花了心思,冷掉馒头点儿也没有变硬。她咬了口,柔软白面下面,咬到了满嘴甜蜜。
低头看,原来这馒头里面还灌了满当当红糖,黄昏光晕里泛着温暖釉色。
她鼻尖酸,几乎忍着喉头酸涩咽了下去。
外头寒江水,头顶夜天。这水这树这船,通通游子冰冷点头之交,除了手里这点甜,还有什么真正属于她?
叶小舟在江心泊着,陌生面孔行色匆匆,前路茫茫。
凌妙妙想,自己小家子气,她觉得,哪里都比上家好。
凌虞为了个男,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跋山涉水远去,她心里后悔过吗?
凌妙妙望着茫茫江水,声音低低:“柳大哥,给讲个有趣事。在家乡,传说海上有个叫塞壬女妖,行船听到她美妙歌声,会被蛊惑,随后船便触礁。”
“这里也有类似妖物。”柳拂衣提起妖早已见怪怪,语气相当平静,“江水中很可能有蛊惑游水鬼,乃枉死所化。还有种妖,名叫魅女,能歌善舞,传说美艳绝伦,可蛊惑心。”
妙妙品了品这几个字,露出了八卦笑:“美艳绝伦……见过吗?”
柳拂衣笑了:“水鬼见过很多,魅女却没见过个。这妖物罕见,多匿于山林,旦沦落尘世,定会招致灾难。”
“为什么?”
柳拂衣想了想:“老辈捉妖说,魅女乃世间至情至性,妖力巨大,但并会主动伤。倘若遭遇背叛,则会于同体内孕育出个同妖魂,为怨女’,外貌相同,但本性极恶,二者共用个身体,为祸四方。这怨女,所有捉妖心里最最忌讳个。”
凌妙妙听得脸震惊:“……格分裂?”
愧《捉妖》,这个世界妖物设定同凡俗,大世界才展开小小角,便已千奇百怪,花样百出。
凌妙妙吃过了馒头,又拿了几个包好,预备给慕瑶们送过去。
船行至漩涡处,微微摇摆,凌妙妙胃里又有些难受,抱着包裹半倚在栏杆上。
刚刚浮出月色让乌云遮去了半截,四周暗下来,个有些阴郁夜晚。
慕瑶门紧紧闭着,凌妙妙看见抹熟悉衣角。
慕声鹅黄色衣衫。凌妙妙敢动了,偷眼看去,坐在慕瑶门口,袖口利落地扎紧了,放在膝盖上,整个半眯着眼睛,有些疲倦,但脸色仍然紧绷着,宛如只蓄势待发小兽。
凌妙妙吃了惊,黑莲花至于这样守着慕瑶吗?
下秒,她耳中听见哗啦啦水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江水中冲出来了。
她回头望,船舷外什么也没有,呼呼夜风直往进吹,带着股湿冷水汽。
咦,窗户什么时候开?
凌妙妙瞪大眼睛,猛然发觉地面上层若有若无黑雾,慢慢聚拢在起,凝成个奇怪形,像蜥蜴般四脚并用,飞快地从妙妙脚上掠了过去。
她觉得脚背上热,低头看,从裙角到鞋面,都被水洇湿了。
什么鬼东西?
这团黑气样东西速度飞快穿过隔板,如入无之境,那块隔板上很快显出了层层叠叠暗黄水渍。
它直奔慕瑶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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