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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门(69章/100章)

第69节

李孟伦 | 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


富贵收拾了昨日的心情,提着手提包坐起了公车,起起落落在人群中上下班……
        日期:2011-08-26 17: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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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又过去了,太阳村的人们仍然跟随着太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时日的更换中,太阳村连片的坡地,早已被村委会廉价承包给老板,改种耐旱的香蕉、哈密瓜和豆角等农作物,村后的水田也承包给南繁育种队育种,仅存的太阳田洋,却日益盐碱化,龙腾湾高位养虾池的海水仍然蚕食着海坡。村里的劳力都四处外出打工。往日的耕牛该卖的都卖了,最后一头耕牛是李金算家的,可是前些日子病死了,村里再也看不到耕牛。年龄奔四十的陈利,是养羊大户,远近十八里的村庄都闻其名,也知道他至今还是个光棍。海坡原本是放牧牛群的好地方,现在海防林被砍伐,海坡已是光秃秃的一片,加上被海水蚕食,已成了无毛沙丘,村里的羊也就无地方放养了。因此,陈利的羊不断地外卖,一天比一天少。
      
        八月十八日,是陈利与邻村黄莺定亲的好日子。村里人都知道,这是陈利第三次定亲,人人都说,跟陈利这班子的人都快结婚完了,他若不再赶紧结婚,作为男人,就要退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父母更是焦急,老认为他哪根筋出了问题。他父亲陈日,每每茶余饭后,总说“陈利啊陈利,你真的是败了吗?没有性了吗?还不去医院看看!”看来,老人家的唠叨即将成为完成时。这天,是个好天气,碧空如洗,天空蓝得像一块蓝宝石,没挂一丝白云。太阳刚跳出地平线,陈利养的最后一只羊杀了,族里的兄弟婆媳都过来帮忙,起火生灶,等待着媒婆请姑娘家的父母过来吃槟榔喝杯定亲酒。成家,是每个男人的梦想。陈利早早起床,穿了一身新买的“皮尔卡丹”,十分帅气,逢人便大咧咧地笑,比人家中六合彩还高兴,精神气爽地在院子里踱着方步,等待准岳父母的到来。陈利的家就住在富贵老家公路的对门。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已结婚。他住的还是比较阔气的四房一厅刚刚翻新的瓦房。院子里还种了五六十棵槟榔,槟榔花已开,飘香四溢,沁人心脾。时近中午,媒婆一个人回来了,说黄莺的父母听说陈利手里没有了羊,就将这门婚事吹了。陈利一听,如晴天霹雳,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睛顿时白多黑少地怒张着,绕着羊圈转了又转,转了三圈,谁打招呼都不理。最后,他红着眼睛讷讷地非常吃力地狂喊“我——我的——羊!我——我的——羊”就飞奔出门,再也没有回来。村里的人都说他疯了。随着时间的拉长,人们渐渐地把陈利淡忘了,只有年迈的陈日夫妇整天以泪洗面。
      
        现在的太阳村,不是过去六畜兴旺的太阳村,少了牲畜的声音,除了狗吠和鸡鸣外,再听不到别的牲畜的声音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日子还得一天天地过,锅头灶脚还得起火生烟。太阳村的人们依然早出晚归,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这一年的十月,太阳村的人们永远忘不了。一天早晨,太阳村的上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整个天空似乎很低很低,好像要塌下来,时到晌午,突然从海面上刮起一股旋风,它的来势非常凶猛,海坡上的树木有的倾倒,有的被折断,有的连根拔起,光秃秃的沙滩被卷起的黄沙像一条竖起的长蛇,恐怖得吓人,它所到的地方,摧残着一切,迅速地逼近太阳村,村里的人吓得躲在房子里不敢出来。不到一刻工夫,旋风像一条巨龙一样移动在太阳村的上空,瞬息间,村里好多瓦房上的瓦片被掀开了,有些房子被刮倒,庭院里的树木被刮得东倒西歪地互相倚靠着,路边的树叶纷纷卷到空中一圈圈地打转,人们在恐慌之中哭喊着,还没回过神来,整个太阳村已是狼藉不堪,不一会儿,旋风慢慢地走开了。继而,豆大的雨点像草原上的马奔跑过来,像机关枪扫射的声音一样打在了太阳村,接着一道道闪电像赤蛇一样明晃晃地疾驰而过,一个个雷霹雳般由远而近地炸响在太阳村的上空,雨便倾盆似的倒了下来,冲洗着太阳村,直到黄昏时分,雨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像杨柳般摇曳,黑压压的乌云渐渐淡去,天空慢慢高起来,人们纷纷走出房子,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惊愕了。整个太阳村骚动起来——
      
        “都是虾塘惹的祸!”
        “我们不能这样活了!”
        “还我们的海防林!”
        “还我们的海防林神!”
        “我们要把虾塘埋了!”
      
        “要退塘还林!”
        ……
        太阳村的空气里充满了铁铮铮的呼声!
        下午六点,一道绚丽的彩虹出现在西边的晚空,飘浮着几朵云彩。雨,停了。
        村民忙碌着收拾自己的房子。
        大约九点,几颗疏星挂在天幕上,残月出来了,苍白地照着村子,折腾了半天的村子,才隐约见到各家各户的炊烟开始袅绕起来……
      
        第二天,太阳刚探出头来,力雅三公用了多年没用的广播,反复地喊了几声:“我是力雅三公,为了太阳村,大家请到榕树集中,到龙腾湾去!”喊声在村子上空回荡,村民纷纷拿起铁锹铁铲像当年农业学大赛一样,来到力雅三公门前的大榕树下。
        村里老人说,这棵大榕树有几百年了。在李家立村的时候,这棵大榕树已生长在这里。树干粗大无比,树枝舒展交织,掌大的叶子茂密有度,虬根错节,整棵树像一把宽大的伞,撑起一方天空,人在树下,晴天晒不着太阳,雨天淋不着雨。橘红的果子吊满枝条,时有鸟儿唧唧喳喳在树枝间飞来跳去。这里经常是村民乘凉、集会、做公道的地方。
      
        三更鸡啼,力雅三公的家人已把开水烧好,把两大锅绿豆汤煮好。村民来了,没有太多的话语,像人民公社一样,端起碗就舀来吃,吃完绿豆汤,女人留下,其余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在力雅三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龙腾湾挺进。
        陈弟远远地望见太阳村民拉着长长的队伍向海边走来,就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情,赶紧给骆哥通了电话,接着,报警……在村民走向海坡的这段光阴,对陈弟来说是多么的短暂多么的漫长!他不知道惊恐之后,是悲哀,是死亡,是希望?望着村民一步步地逼近,只能是等待和祈祷。
        红红的冬日,红得让人心跳,似乎用指甲轻轻一划,就能划出血来。它无忧无虑地浸泡着大海,冷艳地照耀着海面上的一切。稀稀疏疏的松树上还挂满露水,在日光的映照下,像一颗颗玛瑙一样剔透,斑斓。宽阔的海面上,海浪一波紧一波的静静地向沙滩匍匐前进,海水轻拍着金色的沙滩,像老者在低吟,又像婴孩在呜咽……
        村民一进入龙腾湾,就像当年红旗飘飘的时代冬修水利一样,浑身是劲,挥舞着手臂,扬起了一铲一铲的黄沙,倒进虾塘里,不到一刻钟,已有七八口虾塘被填了一半。那一铲一铲的黄沙好像扬进陈弟的眼里似的,他眼眶红红的,眼角布上了几道血丝,在焦灼的等待中,不敢吭一声,他知道他一出声,迎他而来的将是一种怎样的惨状。
      
        “呜——嘑”三辆警车鸣着警笛,后面还跟两辆吉普车,疾驰过来,越来越近。
        “公安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声。
        “我们先不铲了,就地休息,他们要是抓我们,我们就不客气地跟他拼,决不让他们抓我们的人,政府要是有人来给我们个答复——退塘还林,我们才走。”力雅三公喘着粗气,满面通红。
        看到警车到了,陈弟好像看到救星一样,马上远远地快步迎上去,拽着黄海派出所所长关策的衣服哭着脸说:“你看,这些刁民,毁了我的虾塘,要统统给我抓起来,我的损失,要他们赔!”
        “先不急!”
      
        “还不急?!”
        “今天谁要敢动我们的人,就不要想走出龙腾湾!”力雅三公义愤填膺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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