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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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李胡是个地道的“原始契丹人”,他随意杀人,稍不如意,就把人黥面,扔到水里淹死,或者扔到火里烧死。也许正是这样吧,他和他的老娘才这么的投缘,成了她钦定的契丹下一任接班人。
但是契丹人受够了,难得大军在外,而且还有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长房长孙在军中,为什么不立这位更合法的人当皇帝呢?这时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站了出来,是主管宿卫的耶律安抟,他把同在军中的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招集到了耶律兀欲的身边,由他挑头,号召政变。
每个人都相信他革命到底,永不回头的决心。因为他是当年被述律太后以炮烙之刑处死的耶律迭里的儿子,天道好还,抄家灭门时这个孩子逃了出来,现在就由他来颠覆述律平。
耶律兀欲是新皇帝了,他在二叔德光的灵柩前即位,然后率军返回漠北。不出他所料,他的奶奶很生气,他的三叔耶律李胡率领京师留守军和宫卫军前来夺位。
没什么好说的,一场大战,李胡大败逃走。其实多简单,抛开他得不得人心不谈,光从战斗力来看,李胡也输定了――城防部队能强得过野战部队吗?
耶律李胡不甘心,述律平更不甘心,她决定带着宝贝老儿子御驾亲征,无论如何都要把亲孙子的好东西抢过来给儿子玩。他们娘俩在当年的闰七月带兵卷土重来,在潢河石桥(今内蒙古巴林右旗西南)与北归的远程部队相遇。
一边是孙子,一边是奶奶,绝对的骨肉至亲。一边是百战精兵,纵横天下无敌手,一边是城防军部里的大老爷,几天前还被砍得满脑袋大包。这仗还用打吗?还需要打吗?
但述律平要打,并且坚信自己必胜,因为她有秘密武器。这件东西威力无比,之前她20多年里之所以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件东西的功劳。
连载(276)
人质。
耶律李胡在开战之前押着大批的妇女老幼来到阵前,让对面大侄子的士兵们看得清楚明白,那是他们的家眷,都在耶律李胡和述律平的手里。
――我要是打不赢,这些人就得先掉脑袋!
这就是耶律李胡的战前宣言。听明白了吧?为什么没人敢反抗述律平,甚至最初那100多个最精锐的将军们都死得那么委曲懦弱。很显然,述律平一直都掌握着最佳的,也是最根本的统治手段――国家由人组成,每个人又都有弱点,就算没有弱点也有亲人。那么,掌握了每个人的亲人,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国家……
这似乎没错,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有对方的人质,就能换来对方的忠诚(赵光义不也是这么做吗?),但是这本是国与国之间的伎量,没听说过国王要用这种办法来治国!
回顾述律平掌权的这20多年,她就是这么做的,除了这种恐怖高压的政治手段之外,真的再找不出什么治国服人的高招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述律平认为自己最管用的武器,还是她的威信。难道不是吗?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唯我独尊,想必臣子们也都习惯了听她的命令吧!
但是她不明白,契丹其实早就变了,尤其是她以前之所以能号令天下,其实就只是因为她能号令自己的儿子。可耶律德光在这20多年里也做了一些事情,等到他死时,契丹国的政治体系己经真正地被完善了,官场被细分,权力被具体规划,环环相扣,变成了个陌生的世界。这时述律平突然要走到最前台,不是她适不适合的问题,而是她到底懂不懂的问题。
但没有教训,又怎么会懂呢?
公元947年7月,潢河,石桥,契丹全国的精锐部队几乎都在这里。在表面上看,是耶律李胡和耶律兀欲在争夺皇位。可真正的底韵却是,一个铁血的女人想继续证明一件事――世界还是她的,整个漠北草原仍然是她的闺房,她想怎样就怎样。哪怕让千千万万的族人都人头落地,让刚刚兴旺发达起来的契丹元气大伤。
这些她都不管,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爱。母爱,这是人世间最神圣伟大的东西,一个母亲为自己儿子做点事,来满足他的愿望,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难道还要分出什么对错吗?
需要吗?不需要吗?
日期:2008-3-5 17:21:54
连载(277)
契丹代有豪杰出,二百年间他第一。
耶律屋质。
就在述律老太婆母性大发,要和自己亲孙子拼命,顺便把契丹全族拉回到四分五裂的部族社会时,有一个叫耶律屋质的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在我看来,他不仅是契丹人里的豪杰,甚至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也从来没见过这样耿直、有谋、有胆的好臣子。
当时他是契丹国的惕隐,掌管皇族政教事务。他站出来对铁血太后述律平说――以言和解,事必有成。否则就应速战,以决胜负。但是人心一摇,祸国不浅,请太后三思。
述律平没说话,盯着他看。
耶律屋质坦然面对,直接把问题拉到最关键点――都是太祖子孙,皇位未移他族,有何不可和议?
述律平近将70了,亲历无数风雨,尤其是从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妻子到贵为漠北第一大国的国母的经历,让她很清楚一但重新分裂的后果是什么。权衡利弊,她派屋质去见她的孙子,而且带去了一封信,但不说讲和,只是由着屋质游说,看看效果。
果然,当上了皇帝的耶律兀欲非常强硬,一句话――那些乌合之众,怎能敌我?
他说的没错,这是草原上的生存原则,更是帝王产生的必经之路。他在上一战己经击败了李胡,现在为什么要答应和谈?
屋质没劝他,更不哀求,他平静地摆出现实局面――还不知道谁胜?就算侥幸是你赢了,那些家属怎么办?李胡能饶过他们吗?
此言一出,满帐将士不寒而粟。那是他们的亲人,只要交战,无论胜负他们都得家破人亡!新皇帝察言观色,只能答应和谈。
但是见了面,一惯强势的老太后和终于扬眉吐气的亲孙子各不相让,开场就掐,根本没有半点的和解迹象。最后述律平年老不支,转向了屋质――屋质,你来给我想个办法。(汝当为吾画之)
屋质的办法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他拿起了一把算筹,先抽出一支问太后――当年皇太子在,何故另立?
他居然替新皇帝揭太后的老底,第一句话就是清算当年的老帐。
述律平没有发作,她像当年回答赵思温那样,一切都推给了阿保机――先帝遗命。
可以想象当年契丹满帐权贵们厌恶鄙视的目光,这个当面撒谎的无赖老太婆!但是屋质不动声色,有答案就好,他再抽一根算筹问耶律兀欲――你为什么擅自称帝,不问你的长辈?
耶律兀欲满腹怨毒,他的回答直接拉回到了20多年前――父王当立而不立,所以才去国的!
这是一切的导火索,更是兀欲绝不向奶奶低头的最大原因。
连载(278)
但是换来却是屋质正言厉色的呵斥――你父王当年舍父母之邦出逃后唐,这是为人子之道吗?现在你见了太后,绝无逊谢,只知道寻仇埋怨,这就是你的本意?
不等兀欲有什么反应,他转身面对太后――太后你偏听偏爱,什么事都说是先帝的遗命,连国君的接替也要你自作主张(托先帝遗命,妄授神器),这样你们还想和解吗?你们应该立即交战!
说着他把满把的算筹都扔到地上,自己退回到臣子的行列中。
交……战?契丹人全体沉默了,满族精英全在这里,全国精锐的部队都在潢河两岸,只要交战,就是“父子兄弟相夷矣!”
家国难以两全,69岁,一生倔强跋扈的述律平突然间悲从中来,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先捡起了一根算筹,而且她哭了――太祖当年因为兄弟叛乱,让百姓离乱受苦,今天我怎么能让旧事重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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