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了，快点干活儿吧。”雪飞也在那端喊道，“这些东西怎么这么不好杀死？定决，封决和裂决都不管用，只有破决才有些功效……”
      　　我反手，轻松提起一只正要从侧面袭击我的傀儡，仔细把他的身体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才说：“傀儡是人为操纵的，他们的脖颈后头应该有根线……斩断主人用来操控他们的傀儡线，应该就可以停止他们的活动。”
      　　“早说嘛你。”王瑞边说边将左臂伸直，一把精钢袖刀就从他的袖口落下，他很快握住刀柄，翻身就配合着右手的桃木剑冲一个傀儡的头顶刺去。
      　　那边的雪飞也听了我的话，把攻击重点放在了敌人的脖颈后面。
      
      　　“啊——”忽听得王瑞一声痛叫，桃木剑落地，右手捂着左腹踉跄的连续后退了三步。
      　　我一惊，立刻要冲过去，却再次听到身后传来雪飞的吃痛声，连忙回头，看见雪飞也是狼狈的败下阵来。
      　　“哈哈哈……”袭击了王瑞的那个傀儡发出几声苍白的冷笑，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孔，用一个尖利的声音说，“你们以为我们是靠主人操控的傀儡吗？那你们就错了，我们的主人早在几天前已经死了，我们为了给主人报仇，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寻找了好几天，终于被我们找到了杀死主人的凶手，所以今晚我们是来替主人报仇的……”
      　　我一愣：“身为木质的傀儡，已经修习到拥有独立意识的境界，你们却为了给一个人类报仇，而要拼掉这百年的修行甚至生命，这值得吗？”
      
      　　那傀儡一甩头，略长的黑发扫过他的脸颊，他只瞟了我一眼，便说：“这个生命是主人给的，这份道行是主人帮我们修来的，因此我们全部还给他，也是在所不惜——”
      　　“你们——”雪飞突然冒出一句话，充满疑惑，“在那间凶宅纷纷死去的人，是你们主人为你们修行而杀死的，对不对？为了让你们得到灵魂，不惜用活人的灵魂来祭祀——这是平安时代日本的古老黑巫书，为什么你们的主人会知道？”
      　　那傀儡又高傲的瞟了雪飞一眼：“跟你这凶手，我无话可说。”
      　　“难道你们的主人不是‘凶手’吗？笑话——”雪飞冷笑道，“那么多无辜的灵魂，他们也是有亲人有朋友的，就因为你们主人自私的欲望，想要你们都修习变成人，就被残忍的祭祀掉了，难道这公平吗？”
      
      　　“没错，你们甘愿为了给主人报仇而牺牲一切，这份主仆深情固然可嘉，可是那些被你们主人残忍的剥削了灵魂的家伙，他们的亲人朋友也是有权利为他们报仇的！”弯着腰捂着肚子的王瑞也突然喊道，“所以你们的主人，那个家伙根本就是死有余辜！你们若是有情，就应该自毁自杀去给他殉情，跑来这里报仇根本就是毫无理由的。”
      　　“仇……”我喃喃着这个字眼，大脑里面有些发怔，有些声音在头骨里面回荡：你的使命就是恨，就是复仇，试炼的无尽循环已经开始，总有一天你会毁了全世界，或者让全世界毁了你——
      　　我记得关曦桢如是说过。
      　　“黑衍，你怎么了？头很痛吗？”雪飞注意到我的反常反应，关切的询问。
      　　“雪飞你什么眼睛啊？看不见这里吗？还有空啰嗦！再不叫救护车我就真的挂了——”反而是王瑞底气十足的喊声在我之前抢驳了雪飞的问题。
      　　“啊——你怎么样？”雪飞这才注意到王瑞一直捂着肚子没有移动过手，手指缝中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王瑞抬起一张因失血和剧痛而异常苍白的脸，无力的反问他：“你说呢？”
      　　雪飞着急了，正要打电话，刚掏出手机却被一股力量隔空抢走了——
      　　“今天你们中间，没人能活着离开这里。”那苍白的傀儡笑的诡异，右手粗大的关节握着手机，轻轻一合掌心，“扑哧”一声，像捏甲虫一样轻易捏碎了手机金属的外壳。
      　　“你——”雪飞火了，大吼道，“你要报仇就冲我一个人来，牵连进无辜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放了他们俩，让救护车把人带走，再和我单挑——”
      　　那傀儡一声冷笑：“你当我是善堂吗？今天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说罢抬手一挥，那一排的黑色傀儡又突然都扑将上来。
      　　雪飞担心王瑞的状况，却连自己都应接不暇，根本无法边打边退到他的身边进行保护。
      
      　　我眼见着一个傀儡冲弯腰护腹的王瑞冲过去，于是伸出右手，聚集了天使的力量，向前轻轻一推……
      　　一道火墙喷涌而出，呼啸着从我手心扑向前，那袭击王瑞的傀儡以及身边两个被波及的傀儡一块儿，被火焰热潮向后掀翻了两个跟斗，打滚倒在地上四肢断裂动弹不得了。
      　　“嘶——”连一旁的雪飞看见了，都忍不住倒抽口凉气，惊愕在当场。
      2010-11-2822:22:00
      　　救护车呼啸着划破校园寂静的夜空时，操场上早已是一片愤怒的火海。
      　　“奇了，这球场上除了一地青草也没什么可烧的，为什么火势却这么汹涌呢？”救护员和雪飞一起把王瑞推上救护车的时候，看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火海说。
      　　雪飞也跟着坐上了车，一手伏在王瑞腹部的绷带上，一边转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流连在站在外面的我的身上。
      　　我也看着他，用最后一次想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的那种眼神看。
      　　救护车走了，闻讯赶来的学校领导和消防队却还在周围，燃烧了整片操场的火苗依旧在此起彼伏的跳动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在把周围的建筑物也全部加温，炙烤。
      
      　　漆黑的天幕下，一片广阔的通红的火的海洋，这是什么，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地狱之火临世——”有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还是没有学会怎么控制你的能力啊，米达伦。”
      　　那个银铃般动听的女声，我不用回头已知道悄无声息降落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加百列——”我冷道，“你是多么的无知，才会傻的把身为大天使的我们也列入轮回转生的行列啊。”
      　　“哼。”加百列冷哼一声，“请叫我郑洛容，还有，我不后悔。”
      　　“你不后悔？”我蹙眉，难以相信她会说出这句话。
      　　“我不后悔，因为不是转生，我就不会遇到关曦桢。”她说，“把你们也带进这个循环中我很抱歉，关对你说过，我们愿意为此而弥补你。”
      　　“弥补？”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形成一个比哭还难受的角度，“在断然拒绝帮我复活李茶心的时候，你们有想过弥补吗？”
      　　“米达伦——”加百列看着我说，“当年与人类签订大自然的租赁协议的人是你，所有的自然规律都是你亲自定下的。扭曲时间的后果，和惩罚，你最清楚，不是吗？所以别傻了，你不能复活李茶心，也不能回到转生之前的过去。”
      　　面对死亡的无助，面对仇恨的愤怒，我原来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所有这些心灵历程，都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心情，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真的不恨了吗？”
      　　陌生的声音，我快速回头，就看见两只小腿贴着看台晃啊晃的，腿的主人，正是坐在看台上的黑眼睛黑头发的可爱小男孩——路西法，曾经的黑暗天使，如今的暗夜魔鬼。
      　　加百列转身头也不回的往人群里走去，对魔鬼视而不见。
      
      　　“恨谁？恨乌利尔刺进我心脏的那一剑还是米迦勒残忍的出卖？”我自嘲道，“恨自己没有继续争夺统治权的能力，或者恨‘神’长达万年的欺骗？还是恨他老人家不着痕迹的突然消失，将这罪孽的世界舍弃？”
      　　“你仍旧不相信神已经死了吗？”
      　　摇摇头：“不，我相信，因为他不该丢下责任就这样走掉，除非死。即使他没有死，我也相信我们所崇拜的那个神已经死了，至少那个不会丢弃自己子民的伟大‘神’已经在我心目中死去了。”
      　　“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嗜血天使米达伦了。”路西法轻叹一口气说，“不再是为了信仰而杀戮异教徒的那个残虐的天使之王。”
      　　“不，我一直是我自己。”我摇摇头，“等我找回我的眼睛，我会找回我的全部回忆……还有我的嗜血。”
      　　“好吧，我们走。”路西法说，“下一个，我们该去找沙利叶了。他早该知道，与拉斐尔作对并不容易，可他却依旧选择了这条路，所以轮回的结果他逃不过，我们静待便好。”
      
      　　“不怕我把你的地域守门犬塞伯拉斯杀了吸血——那，我们就走吧。”我露出惨淡的笑容，面对汹涌澎湃的地狱之火，那冲天跳动的火苗，迈步走进了火海，任由火舌吞没我黑色的身影。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