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陈大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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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3-12-1712:51:00
到了中午,全村每户人家都会派一个代表去爱平家吃白喜事饭,这是一个规矩,连平日里有冤仇的都得派一个去。据说如果不去,死去的人就会把仇恨带到下辈子。
说实话,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外公去帮忙了,中午就没人做饭,弟弟妹妹还小,可以寄在同屋的婆婆家。我却要被外公带去爱平家吃饭。
我们当地的白喜事饭很难吃,我到今天都还记得,饭是和黄豆一起蒸熟的,菜不多,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定有两道菜,一道是肥肉,一道是肉皮酸汤。那肥肉做得没有颜色,我们当地的说法就是去吃死人的肉。谁敢吃啊?我是到现在也不敢吃那些没有卤过或者没剪过的肥肉的。那酸汤还好,但连续吃几天也直想吐。
中午吃饭大概有十几个桌子,除了中堂三张桌子,一般是亲属和鼓乐手,下堂有两个桌子,其余的都摆在下堂的门外院子里,院子一边就是菜园子。
我就在院子里吃。
吃的过程中发现了人群又有骚动,听人说,上午那一幕又重现了。
日期:2013-12-1712:51:00
这次是爱平的家人,在吃饭前要做一个祷告的仪式,不知道是谁又去掀开了盖死人的红绸布,再次发现死人的五官被淤泥塞满了。
不过这次并没有闹出很大动静,估计是爱平的家人有意隐瞒,怕帮忙的人都散了。也没有马上做清理,而是不再理会,重新盖好。但是这种传言飞快地传播开来,当时还在桌上吃饭就听到有人说,不得了,死人的五官又惹了脏东西了,吓死人的,赶紧吃完走了。我听到大人小孩都催促赶紧吃。
明武家是他爸爸来了,明武没来。
明武的爸爸在当地虽然地位不高,但没有人不认识,因为他是我们方圆几个村子唯一一个理发师。我还过去问他,我说,徐师傅,明武呢?他说,明武和他姐姐去找猪菜了,我出门的时候还没回来。
我吃完饭就跑去了明武家找他。明武上午找完猪菜正在吃饭,我等他吃完后和他出去玩,我们一路走到铁路边,我才告诉他今天爱平家发生的事。
日期:2013-12-1712:52:00
明武说,爱平家真的有鬼,你不是不相信吗?你看吧,还有更离奇的事情发生。
我半信半疑。
到了傍晚我们才各自回家,我在穿过中间那条过道的时候侧耳听爱平家的动静,里面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心想明武肯定是乱说。
我回家后外公告诉我,说晚上要迟点回来,今天晚上爱平的奶奶要入殓。
这真的是一个临时的决定,肯定是因为死尸五官总是有淤泥,为了不至于吓到客人和帮忙的人,必须不顾日子提前入殓了。
事实上我的猜测完全正确,我那时也有十多岁了,村子里死人的事情已经看过和听过不少,这老奶奶原来听说要五天才下葬,那也要到第四天晚上才入殓,怎么会今天才第二天就入殓呢?
我这辈子只见过一次我们农村入殓仪式,大概就是十岁左右。我外公原来有个叔叔死了,那叔叔一辈子没亲人,都跟着我外公,他去世的事情我都还记得。
日期:2013-12-1716:20:00
说说当地的入殓仪式吧。
在我们那,死人入殓是一个重大的仪式,一般都是晚上12点才办,我听说这个时间魂魄不会乱跑,而且周围鬼魂很多,有伴。
入殓是抬出早已经打造好的棺木,如果没油漆的在人一死掉就马上油漆。我们老家的那种棺材和很多地方的不大一样,我看电视电影里都是圆形的棺材居多,而且比较小。我们老家做的棺木,是四方的,两头刀砍斧劈,做出极为尖锐的棱角,后部比前部稍低,前部棺木大盖下,是一个巨大的寿字。
棺木都油红漆,字体则是金色的。一抬出来给人极大的震撼感。
入殓前先在棺木里撒上五谷,厚厚的一层石灰,然后垫上新的被子,如果没有新的,也要是干净的,铺好后周围放上蜡烛,倒着放的。这些工作在晚上大概十点前准备好。
接着吹鼓手开始吹打,亲属全部跪在棺木前痛哭,哭一个多小时。
到了大概晚上11点半多,入殓仪式才正式开始。首先是把尸体抬入棺材,这一般都是下葬时候选好的抬棺人,我们当地叫将军。将军一般八个。
旁边已经有四个抡着大锤的四个人,这过程要非常快,一入殓马上封棺。四个抡锤的我们当地叫大将军。
尸体一放入棺材,马上盖上,家人哭得死去活来,吹鼓手猛地奏响最高亢的哀乐,四个大将军大喊嘿哟嘿哟,用长约半尺的铁钉用力打入,封好。
如果是12点开始,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日期:2013-12-1716:33:00
可是爱平家的情况大不同。
首先就发生在抬出空棺的那一瞬间。
我听我外公后来说的,去抬空棺是那八个将军,一抬起来,八个将军马上发现棺材里有东西,在空棺里滚动。棺材本来是架在两把长椅上的,按习俗抬出来要用绳子捆住,用木棍栓好再抬。不过先从长椅上搬到地上只能用手。
这八个将军都是当地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谁家死了老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是抢着去做,尤其是70岁以上的老人死了,据说抬棺的人以后会延年益寿,这八个是经常做这事情的,其中自然有胆大的。就去打开棺材盖,一开盖,八个人往里一看。立即大叫,说快来,快来,爱平在棺材里。
这件事情我现在都经常想起,虽然自己没有亲眼见到,但经过乡亲们的渲染,早已经栩栩如生、如临其境。
是的,爱平就是在棺材里找到的(楼上的朋友好厉害)!
找到爱平的时候,她的五官全塞了有泥土,不过因为有几天了,泥土已经全部干了脱落了,爱平在棺材里居然是醒着的,但是不会说话。
日期:2013-12-1716:34:00
打开棺材盖的一瞬间,爱平睁开满是泥土的眼睛,直挺挺地看着外面。数头发里最多泥土,简直一个疯婆子一样披头散发。她不说话,眼睛却会动,一脸奇怪的表情。
一会儿整个杂物间已经挤满了人,她爸爸把爱平从棺材里抱了出来。爱平家姐妹多,最大的都可以嫁人了,她爸爸吩咐最大的姐姐马上抱去大队医疗站进行检查。
大队医疗站就在大队部,是个礼堂,进门的地方就是医疗站,楼上还有一层是大队办公的地方。暑假和寒假,我们学生就在这地方玩耍,成群结队,也不知那时怎么那么多小孩,都差不多年纪。
爱平抱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一群小孩都围了上去,我当时也在那玩耍,不过很奇怪,我记得有这么回事,可我现在却记不得一点爱平当时的样子。而别的很多孩子都记得非常清楚,包括明武。我认为应该是当时太多孩子围观,我也许并没有挤进去看到过。
明武在我公司上班的时候还说过这件事。他那时说,你经过那件事情,现在相信世界上有鬼了吧?
我说,那还用到现在吗?我早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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