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过去时候陈婕妤还没有清醒,据她身边宫女说,夜里她吐了两次,宫女想法给她喂了些水,也给吐出来了。现在看着脸色青白,嘴唇和指甲颜色却有些乌紫,眼底有泛红,呼气时气息酸腐中带着点说出来苦味。”
李署令眼睛眯了起来“那开方子了没有?”
段太医这会儿脸色也十分难看,知道还以为生病呢。
“下官没敢开方子,只让她身边宫女煮绿豆水给她大量灌服,又令其再呕吐出来。呕吐秽物以银针试过,并没有异状。陈婕妤看来已经比原先有所好转,眼珠会转动,出声了,手脚也能动弹。”
李署令刚才几乎屏着气听完了这番话,听到陈婕妤性命无碍时,长长吐了口气,伸手覆在脸上,盖住了眼,用力且缓慢揉搓了几下。
“大,这事可怎么处置为好?”
段太医这会儿六神无主。
这件事事关重大,个小小医丞实在扛起啊。陈婕妤好端端怎么中毒?这件事儿上报还上报?报与何?那毒她自己服还旁下毒?
最怕别下毒。
能干出这种事必定善茬,说这这会儿已经盯上了,可绝想稀里胡涂卷进这种要命事情里头去。
“马上写医案,同再去趟云和宫。”
段太医愣了下之后赶紧点头。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扛着,既然李署令发话了,那肩膀上责任轻了大半。从前太医署署令可个果决,甚至可以说昏庸无能,遇事只先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出来,怎么推卸责任。整个太医院乌烟瘴气,事混乱。李署令接手时候,连侍医监掌管历来皇王脉案都混乱散失了大半,药库等处更用说了。
可李署令精明能干说,而且这个难得明白。自上任以来,太医署被料理井井有条,都权责分明。今天要遇着这样事,段太医又比较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儿,也至于让慌成这样。
好在中午永安宫必再设宴款待全部宾客,大部分都已经告退,留下寥寥数都宗室女眷,且与谢宁也都算相熟。象老代王妃、越王妃、恽郡王妃与昌郡王妃等,都过去曾见过。其中也有新面孔,比如昌郡王妃带来了大儿媳妇,老代王妃带来了位娘家侄孙女儿。论年纪,其实谢宁与这两位年轻姑娘相仿。可论地位……那好比了。昌郡王妃大儿媳也世家出身,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看知道必定自幼家教严格,被细心栽培出来。代王妃带来这位侄孙女儿今年只有十四岁,两颊还有些胖嘟嘟,说话时尽显天真本色。
两个完全同姑娘,要说谢宁更欣赏哪个,这还真好比较。
宴度摆在西侧殿暖阁,共分了两张圆桌,明微公主自然在谢宁这张桌上。这回宴度虽然及昨晚排场,却远比昨晚要实惠得多。热菜热汤,果馔精美,可以说这场宴席吃宾主尽欢。
这边还没结束,青荷快步进来,含笑行过礼,近前在谢宁耳畔说“白公公来了,说请娘娘出去有几句话说。”
谢宁想,多半皇上有什么话让交待,要么打发回来取什么东西。因为皇上这些日子都在永安宫留宿起居,都没怎么会长宁殿去,好些衣裳、看书、日常用物件甚至还有些奏折都在永安宫里头。
她起身告个罪,其纷纷说请贵妃自便,她们这儿用着特意陪着。
谢宁出来之后,青荷赶紧将斗篷替她披上。
“白公公呢?”
“后头呢。”
白洪齐往后殿去做什么?
谢宁有些纳闷,但并未多想,随青荷穿过游廊往后殿走。
还没到门前,谢宁看见白洪齐站在殿门口,躬着身在门前待命。
谢宁看了眼,白洪齐抬起下巴往殿中示意。
用问,谢宁也知道殿内谁。
她才迈过门坎,皇上已经从殿内出来了。并未换衣裳,还全套明黄色冠服,脸上神情端凝,待谢宁进来,皇上大步走到她面前,把将她搂住了。
谢宁差点儿给吓了跳,全然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如此……虽然两贯很亲近,可皇上行事很讲究分寸,白天时候很少有这样亲密举止。
况且这用力气也太大了,勒谢宁都有些喘过气来。
“皇,皇上?”谢宁想稍微往后挪挪身子“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皇上缓缓松开手,但仍然将她圈在怀里“朕放心,想回来看看。”
谢宁有些好意思“臣妾挺好,虽然说头回操持这样大事,好在没出什么大纰漏,今天天都顺顺当当。”
皇上拉着她手,两同在靠窗软榻上坐下。
外头白洪齐已经领着个进来了。
谢宁看到跟白洪齐起进来居然李署令,越发觉得意外了。
这个时候李署令来做什么?今日总会来请平安脉吧。
“用设屏风放帐子了,这么看看吧。”
李署令应了声,将药箱放下。白洪齐亲自打下手,忙前忙后。青荷给谢宁手腕上盖了块丝帕之后,李署令伸手搭脉。
谢宁疑惑看了眼皇上,又转头看看李署令。
她肚皮疑惑,只现在这情形让她好开口询问。
她身子并没有什么舒坦地方,再说平安脉三日请,李署令直尽心尽职,要有什么问题也早看出来了?
可皇上心情并非这样。
谢宁能感觉到紧紧握着自己另只手,握那么用力,象害怕手松开,她会被知名力量夺走样。
谢宁心情反而比刚才要平静了。皇上这样乱了方寸时候可多,谢宁记忆中没有见过几次。算明寿公主谋反那样事情,皇上都有如成竹在胸,丝毫见慌乱。
这种时候她应该更沉得住气才。起码她希望她平静能够让皇上也跟着舒坦放松点。
李署令请过脉后,又告了声罪,仔细端详了下谢宁面色神态,这才起身向皇上回话“贵妃娘娘身子安泰,还请皇上放心。”
皇上长长松了口气。
谢宁将自己另只手搭在皇上手背上,感觉到手破天荒有些发凉,掌心里还有冷汗。
“皇上?臣妾没事,点儿舒坦地方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吗?皇上怎么会突然间回来,又让李署令替她诊脉?
定出什么事。
白洪齐很有眼色,同李署令起退了出去。皇上将谢宁揽在怀里,这么静静坐着,隔了好会儿才说“昨晚陈婕妤敬酒,滴也没喝,对吧?”
这当然啊。
可皇上会无缘无故明知故问。
谢宁也认真回答“臣妾口都没沾,连碰都没碰下。皇上知道,臣妾和陈婕妤素来太和睦,她昨天又那样咄咄逼,臣妾想喝她敬酒。”
皇上欣慰点头“这好,这太好了……”
谢宁轻声问“难道出什么事了?”
难成酒有什么问题?
“陈婕妤回到云和宫昏迷醒了,李署令去看过她了,”皇上顿了下“她中了毒。”
谢宁本能掩住了口,可她惊异又带着后怕神情皇上看得清二楚。
“她喝了好几杯酒,在向臣妾敬酒之前,已经显现出醉态了……”
所以有毒酒究竟哪杯,她在什么时候喝下去,这都说清楚。
“李署令说,陈婕妤也命大。本来这毒会发作那么快,多半要在事后五天七天才会发作起来致于死地,但陈婕妤酒喝得太多,催发了药性。”
提前毒发这算命大?
“她昨天酒喝得多,吹了冷风出酒了,吐了好几回。据她宫女说,肚肠里东西都吐净了,所以留存在她身体里毒药已经极微小份量了,然话,她这会儿已经没命了。”
这回手掌微抖出冷汗变成谢宁了。
这种毒有这么厉害?
陈婕妤都吐得那么干净了,还难免中毒。要她没吐出来呢?那些毒岂准能要了命?
而且,那毒……
那毒哪里来?冲着陈婕妤去,还,还本来另有目标,陈婕妤误中副车?
昨天酒,如果那杯酒真毒酒,要她喝下去了话呢?
谢宁打了个哆嗦。
她毫无知觉与死亡这样擦肩而过。她离死亡距离这样近,简直步之遥。
“毒哪儿来?”谢宁随即想到了这个“酒陈婕妤倒,难道毒……”可毒难道她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