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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热度】

　　　　　　　　　三分钟热度（海贼同人，轻微百合）

作者：ｄｏｕｂｌｅ

                                开胃菜

　　柔和的阳光穿透淡紫色的薄纱窗帘，在桌子上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火炉
上的坛坛罐罐不甘寂寞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更衬托出屋内的静谧气氛。这个
时段很少会有顾客上门，我悠闲地靠在摆满调料的橱柜旁，一边品着苦茶一边读
着小说，享受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光——本该如此。但是正午过后不多久即从港口
方向传来连续的炮击声响，宣告着肥皂泡群岛又将迎来一个不平静的下午。夸张
的爆炸声混杂着各式噪音唱出恼人的大合唱，直到现在仍不见平息。最近的海贼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次有你最喜欢的鲶鱼呢。」

　　伴随着充满海潮味的招呼，鱼店大叔双手抱着巨大的木桶喜滋滋地走进来，
动作和脚步比平常显得更加精力充沛。一阵欢快的水声之后，桶里的各色鱼虾蟹
贝就被一股脑倒进我的水槽中。

　　「看来大叔的儿子又上岛了是吧？我记得他是那个黄猿老爹的直属部队来着。」

　　「哇哈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海军行动顺利的话，我们一家三口晚
上就能来个难得的聚餐了。哇哈哈哈哈…………」

　　窗外的炮声更起劲地响着，仿佛在努力应和大叔震耳欲聋的爽朗笑声。这座
位于伟大航路半程处、被居民戏称为「肥皂泡群岛」的香波第群岛，从大海贼时
代开始以来，就成为衔接海贼们虚幻的梦想与残酷的现实的重要枢纽。能够征服
伟大航路的前半程航行至此的海贼多半都有些实力，但也因为尚未见识到后半程
「新世界」的恐怖而往往自恃过高。其中偶有令人尊敬的强者，但大部分不过是
些目中无人的菜鸟小鬼而已。

　　这里靠近海军总部，因此通常情况下，海贼们还懂得谨言慎行，和海军维持
着微妙的默契和平。可今天中午，一群不知道该说勇敢还是愚蠢的家伙大闹奴隶
拍卖会场，顺带揍飞了三名一贯颐指气使的天龙人贵族。一想到世界政府那帮老
头子们此刻焦头烂额的样子，多少觉得世界拥有这样勇猛无谋的海贼也是种幸福；
然而连绵不绝的爆炸声立刻击碎了我对他们仅有的一丝好感。身为海军最高战力
之一的大将「黄猿」率队上岛缉拿肇事者草帽一伙，大叔一家也托福得到了珍贵
的团圆机会，勉强算是可喜可贺吧。

　　「大婶又要做拿手的全羊大餐了吧，那么我做一份蕨根粉助助兴好了，稍等
一会儿。」

　　「嚯嚯，我正打算说呢。那个臭小子每次来信都要念叨『海军食堂那帮混蛋
竟然不理会我的提议，烤羊腿配酸辣蕨根粉可是神的恩赐啊』之类的，真是没出
息到家了。」

　　我用微笑回应大叔的唠叨，一边放下读了一半的小说走到灶台前，揪出一团
干巴巴的蕨根粉扔进汤锅，然后开始调配酸辣汁。

                        菜单上每样东西都来一份

　　窗外传来一片嘈杂，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这个时间来吃饭的，不是错过了午
饭的饥肠辘辘的旅客，就是明明吃过了午饭却还不满足的馋鬼。这次会是哪一类
呢？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我要吃饭！！！」

　　「船长，咱们还是赶快出海吧，再磨磨蹭蹭的碰到大将可就麻烦了。」

　　「罗嗦！我当然知道大将很麻烦。都怪草帽家的那群人乱来，下次见到他们
非得……」

　　「总，总之还是先回船上。要吃饭的话，储备的面包还有不少。」

　　「我不要！那些面包都受了潮，难吃得要死。我要找家一流的饭馆饱餐一顿。」

　　「船长，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啊，现在这种局势哪里顾得上找饭馆。」

　　「瞧，那边不是就有一家，是面馆吧？招牌上画着一碗面，一定是面馆。」

　　「船长，还是先逃命吧…………」

　　「嗯……中午吃完西餐，现在来换换口味正好。决定了，就去那吃个痛快！」

　　「船长，海军……」

　　「咦？没看到门，莫非只有外卖吗？好饿，管不了那么多了……」

　　「船，船长……」

　　看来是个馋鬼呐。我抿着嘴冲鱼店大叔翘了翘嘴角，放下调好的酸辣汁，用
筷子搅一搅汤锅里的蕨根粉。嗯，火候还不够。

　　「店家，把——啊，好香的味道！把菜单上每样东西都来一份…………要快，
我饿死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活泼女声从那片逐渐接近的嘈杂中脱颖而出，箭一样穿透窗
帘直射进屋内。我脸上的笑意更浓，鱼店大叔也很默契地保持沉默，那张极力忍
住笑的脸仿佛在说「好久没遇见这种顾客了呢」。

　　「喂…………听到没有！怎么没人招呼客人！」窗帘被粗暴地掀开，一张充
满怒气而生机勃勃的脸出现在窗前。我闭上眼睛在记忆中搜索……有了，「大胃
王」乔艾丽；波尼，来自南海的悬赏一亿四千万贝里的海贼船长，通称「超新星
十一人」的新生代海贼佼佼者中的一员。长着一张跟「大胃王」称号相符的大嘴，
却在嘴唇中心涂了个小小的心形口红；小巧精致的鼻子，漆黑明亮的眼睛，单论
外貌是个一等的美女；可惜现在眉毛拧在一起，表情十分扭曲。身材高挑，要稍
微弯着腰才能保持把头探进窗来的姿势；暴露程度颇高的热带打扮以及裸露在外
的有半透明质感的白皙皮肤都是南海人常见的特征。

　　我沉默地接下她过分热烈的视线，面无表情地伸手扯回被她掀开的窗帘，轻
轻抖了抖之后仔细地挂在窗框的挂钩上。馋嘴的船长略显吃惊地瞪了我一眼，极
不自然地避开视线，撅着嘴嘟囔着「真是的，明明有人在却不回应一声」，脸色
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身后的海贼们则七嘴八舌地说着「哇，船长竟然被厨师
镇住了，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是啊是啊，『厨师噩梦』竟然在气势上被压
倒了，看来这位厨师大姐不是一般人呐」，「不不，应该单纯只是因为对手是女
人的关系吧，如果是男人早就被放倒了」，「说到女人，这位厨师大姐的美貌完
全不输给船长啊」之类的。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被手下的船员们称为「厨师噩梦」的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同时手上也没闲着。把已经煮透的蕨根粉捞出来过凉水之后盛在青瓷碗里，码上
切好的香菜和葱丝，浇上调好的酸辣汁拌匀。融合了香菜特殊香味的酸辣味道迅
速弥散开来，眼前的馋嘴船长如我所料产生了有趣的反应，鼻子抽动两下，视线
转向我手中的木碗，纠结在一起的眉毛竟然舒展开来。

　　「我从刚才就注意到这香味了，真是刺激食欲的绝佳味道啊。是开胃菜吧，
一定是开胃菜对吧？这个深颜色的『面条』是什么？从来没见过……」

　　「蕨根粉。」我不冷不热的吐出三个字。她稍稍困惑了一下，旋即露出「怎
么样都无所谓赶快给我吃吧」的表情，自作主张地伸手进来作势要拿。

　　我干脆利落地端起碗，转身递给一旁苦笑不已的鱼店大叔，回头瞟了她一眼：
修长白皙的手指保持全力向前伸展的姿势僵在半空，脸上是一副气急败坏又无可
奈何的表情，嘴巴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仿佛把各种抱怨都咽下去似的狠命
咽了一口口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因为忌惮大将黄猿的实力所以不敢肆意妄
为了吗？

　　「接下来就要做我的份了是吧？菜单上所有东西每样一份…………啊对了，
先做一碗刚才那样的开胃面条。」

　　大概把我的沉默理解为默许，她缩回方才僵在半空的手，改成侧身倚靠在窗
台上的姿势，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空气中充满了紧张
与尴尬混合的压迫感，令我心情格外舒畅。鱼店大叔匆匆告辞之后落荒而逃。很
好，闲杂人等离场，狩猎正式开始。

　　说起来，之前好像听说１３- ＧＲ皇后饭店的主厨和经理今天中午因为精神
压力过大而晕倒被送去医院之类的流言蜚语，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干的吧。一
望而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眼下明显是很吃力的压抑着催促我的冲动，极不自
然的盯着旁边窗台上摆放的收银用小瓷猪，偶尔偷偷瞟我一眼，一碰上我冰冷的
视线又立刻转开。

　　我有条不紊地把灶台收拾妥当，仔细地把手擦干，然后捧起刚才读了一半的
小说，悠闲地靠在放调料的橱柜旁边。

　　「你…………」

　　「我不正在按你的要求做么。」我算准她忍耐的极限，在她刚开口的瞬间就
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她原本想说的抱怨无法说出口，谈话的节奏已经落入我的掌
控。

　　「你，你说什么鬼话！」

　　「你不是要求『菜单上每样东西都来一份』么。」

　　「是啊，那你为什……」

　　「我这里没有菜单。」

　　「呃……………………」

                        １５０贝里的快乐儿童餐

　　美丽的贪吃鬼脸胀得通红，眉毛也纠结在一起，憋了好半天才爆发出来：
「你分明是在耍我！！！」说话间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式样古旧装饰着繁缛花纹的
手枪，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我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她如何行动，
她身后的一个手下却突然出声阻止。

　　「等，等一下船长……」

　　「干什么！！！」她猛得转过身去大声呵斥，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一样
倾泻着被我调戏的郁闷。被骂的手下缩着头不敢再多说，旁边的人接过话茬。

　　「船长，导游手册上确实介绍了……」

　　「导游手册，怎么看那么幼稚的东西！我们不是游客，是海贼，海贼啊！」

　　「是，是。总之那上面介绍了这里颇有名气的一家面馆，以怪异的经营方式
和无与伦比的美味著称。名字确实是叫做『三分钟热度』来着。」

　　怒气未平的家伙抬头打量了一下招牌，怒气又上升一级——她大概只认识招
牌上画的那碗面条吧。刚才那个被骂得缩头缩脑的船员又鼓足勇气开口解释：
「呃，那个是『行书』，是俺家乡文字的一种书法，意思就是『三分钟热度』。」

　　「哼，这么古怪的名字，光看这招牌就知道里面一定住着很古怪的人，整天
做些很古怪的食物。」

　　「船长，小声点……这家店的规矩是不接受点餐，面条的品种和价格完全由
店主决定，惹恼这位厨师大姐的话可就没得吃了；另外每餐每人限吃一碗，每碗
都保证在三分钟之内做好。」

　　她的心情愈发糟糕，眉毛纠结在一起，从表情看似乎正在努力理解手下这番
不算复杂的说明。我适时地再度开口，把她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就是这样。想吃的话，投１５０贝里到那个小瓷猪里去，然后闭紧嘴巴乖
乖地等。」

　　在描绘尚不存在的美好前景时，展示原材料勾引对方在脑海里自行想象加工
比事无巨细的展示细节更有效果。前一秒钟还在闹别扭的家伙，看到我手里举着
的青椒和菜刀，立刻绽开讨好的笑脸。

　　「诶？只要１５０贝里吗？我不在乎多花钱，但一定要吃到最好的……」

　　啪，我干脆利落地把青椒剖成两半。她吐了吐舌头，很刻意地用力抿着嘴唇，
笑眯眯地盯着我手上的动作。

　　周围暂时安静了下来，我也总算可以集中精力享受烹饪的乐趣。青椒在我手
里被切片、切丝、最后变成比肉末大不了多少的小碎丁。热锅、倒油、炝锅、下
肉末、下青椒末、加佐料……一气呵成。然后揪一小团和好的面，擀、切、煮、
捞，过凉水。抬眼看看，面前的人一脸陶醉地盯着我上下翻飞的双手。视线越过
她的肩膀，刚才还吵吵闹闹的随从们也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少人面色严峻眼神犀
利，看起来是颇有实力的同行呢。

　　我拉开灶台下的柜门，翻出一只很少用到的「别致」的白瓷小碗和一双配套
的乌木白漆筷子，盛好面，浇上已经略微放凉的卤递给她：「好了，肉末青椒面。」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碗筷，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然后笨拙地拿起筷子胡乱搅拌
一番，用几乎是把面倒进嘴里的方式迅速把嘴巴塞满，两颊鼓鼓的像只仓鼠。她
好像不怎么仔细嚼就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然后立刻再端碗倒面。如此反复，很快
就把一小碗面吃的干干净净。看她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踏
进我的小陷阱。

　　她抹抹嘴巴抬起头，感激地看我一眼，又低头瞄一眼手里的空碗。再抬起头
时，脸上多了小心翼翼的神情，半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真的，只有一碗吗……。」
见我不说话，又可怜巴巴地低下头，好像在后悔刚才吃的太快了。呵呵，早就料
到你会有这种反应了。

　　「碗，伸过来。」

　　我端着炒菜锅命令她。喂，喂，不要露出这么期待的表情啊，真的没有第二
碗了。

　　我把锅里残存的肉末青椒都倒进她的碗里，回身盛一勺滚烫的面汤浇进去，
再点上两滴米醋。然后从容地擦擦手，拿起茶杯润润嘴唇，欣赏她一边拼命吹气
一边忍着烫迫不及待喝面汤的样子。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的。

　　趁她和面汤奋战无暇他顾的时候，身后的一位船员上前一步——就是之前被
她骂得缩头缩脑的那位——冲我抱拳致谢，一本正经地开口问道：「有个问题向
您请教。」然后不等我点头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在俺家乡，青椒肉丝是极普通又极具变化的一道菜肴。俺见过各种稀奇古
怪的做法和口味，但您这种把青椒和肉都弄成碎末状的方式，最大限度地破坏了
材料原本的口感和味道，完全违背了烹饪的基本原则。您这种做法，实在有点……
有点……」

　　「难登大雅之堂，是吧？」

　　「呃……不不不，俺绝没有贬低您的意思。毕竟结果好才是最重要的，您这
碗面有多好吃，看看船长就一目了然。只是……嗯……一般的饭馆里似乎很难见
到这种做法。」

　　「那是当然的，这本来就不是饭馆做饭给顾客吃的方法……」

　　「那，那是？」

　　这时，旁边的馋嘴船长也喝完了面汤，满头大汗又心满意足地注视着这边的
对话。我微笑地凝视着她，换上温柔的口气说：「这是父母们做给闹别扭的小孩
子吃哄他们开心的方法。」

　　刚刚还一脸幸福的家伙全身一震楞在原地，又气又恼地咬牙切齿。我忍不住
笑出声来，边笑边点手示意要她把碗筷还回来。她一脸不高兴地伸出手，这才终
于注意到手中碗筷的异样——洁净的白瓷小碗的碗底画着一个卡通兔子头和一些
卡通蔬菜图案、筷子顶端也刻着相同的兔子头图案。

　　「你，你……」

　　「呵呵，１５０贝里的快乐儿童餐，吃得还顺口吧？」

　　「嗯，顺口……不，不对……」

　　「有机会再来光顾啊，我会把这幅碗筷留起来等你来的。」

　　「你，你，你…………」

　　她气得无话可说，回头想找手下帮腔，却看到身后那群五大三粗的海贼个个
捂着嘴偷笑不止。炮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一声断喝：

　　「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家乡的味道是最美的味道

　　「感谢您做的美味面条，恳请您破例再做一碗吧。」

　　海贼们每人头上顶着个大包，整齐划一地向我鞠躬致谢。美丽的暴君单手叉
腰站在旁边大声呵斥着「声音太小了！」「再念十遍！」之类的，一面不时地偷
瞄我的表情。很遗憾，她只能看到我低头读小说的侧脸。

　　「喂，喂，我的属下们都这么衷心恳求了，你就再做一碗给我吧。」

　　不知何时又死皮赖脸地趴到窗前了，我保持沉默低头看书。

　　「就一碗面条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付钱，我可以付很多钱。」

　　……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这么小一碗面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再给我做一碗
呐。」

　　……

　　「你敢无视我，看我不把你这破房子砸个稀巴烂！」

　　……

　　「喂，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还不行么，你就再做一碗吧。」

　　……

　　「就一碗，吃完我马上走人，绝不再打扰你看书。求求你了，一碗，就一碗。」

　　……

　　这下她彻底无可奈何了。眼角余光看到她气鼓鼓地原地转了几个圈，一把揪
住那个曾被骂得缩头缩脑的手下，指着鼻子命令他想办法。那个海贼起初还想推
托，但头上被狠狠揍了两拳之后只能磨磨蹭蹭地向我走来，愁眉苦脸的模样竟然
有几分可怜。

　　「４００贝里。」我抢先说到。

　　他楞了足有一分钟，突然明白过来，手舞足蹈地嚷嚷：「对呀，我怎么没想
到这个办法。我自己也可以买面嘛，我自己买一碗然后送给船长吃不就没问题了。」
他身后的贪吃船长也喜笑颜开，不断点头称赞。呵呵，无论船长还是船员，都是
天真好骗的家伙。

　　他喜滋滋地往小瓷猪里投入４枚银币，搓着手盯着我的动作，随着烹饪过程
的进展表情又逐渐变得严肃而专注，看来确实是位优秀的厨师。

　　「以后有机会欢迎你来切磋厨艺。」我把一个盛得满满的青花大瓷碗递给他。
他以一个厨师的表情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恢复顾客的表情欢天喜地地接过大腕，
却瞬间僵在原地。

　　「喂，你发什么呆，快给我把面条端过来！」

　　「啊？啊，是。啊不……」

　　「你罗嗦什么，让你端你就给我端过来！」

　　「可，可是船长，这碗面你吃不得啊……」

　　「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做成香肠。」

　　馋嘴的船长丝毫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一把夺过碗筷就往嘴里扒拉。然后……

　　「呜……」

　　她几乎是把碗筷直接扔给手下的船员，双手拼命捂着嘴巴弯下腰，满头大汗
涕泪横流。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放声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辣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不光辣，舌头都麻得没有知觉啦——」

　　「水，我要水！（咕嘟咕嘟）好辣好辣！（咕嘟咕嘟咕嘟）……」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安定下来。她一面狼狈地大口喘气，一面对我怒目而视—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毫不退缩地跟我直接对视呢。

　　「算我看走了眼！你身为厨师，竟然，（咕嘟咕嘟），竟然为了捉弄人做出
这种不能吃的东西，你这个无耻的，（咕嘟咕嘟，咳，咳），无耻的败类！」

　　我以平静的微笑应对，冲旁边努了努嘴。她转头看向身旁，顿时语塞。

　　那个屡次被她欺压的海贼此刻正双手捧着大碗蹲在地上，原本五大三粗的壮
汉竟然摆出一副为孤独和寂寞所困的小女孩的表情，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喂，你怎么了……诶？」

　　他突然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把原本想伸手安抚他的船长大人吓了一跳。
吃着吃着，这海贼还抽泣起来，脸上写满复杂的心事。

　　一贯没耐心的贪吃鬼此时却表现出难得的克制，安安静静地等他吃完，接过
碗筷轻轻放在窗台上，还细心地递给他一张纸巾擦嘴。然后……一脚踹倒踩住，
一把夺过纸巾塞进这可怜的手下嘴里就是一顿胖揍……

　　「说吧，你倒底是抽的什么风。还是说，那边那个魔女厨师在面里下了什么
奇怪的药？」

　　「咳、咳，船长饶命。厨师大姐做的这碗东西叫『川北凉粉』，是俺家乡一
道著名的小吃。」

　　「哈？」

　　「这道小吃的特点就是红辣味醇、鲜香爽口。船长你这么怕辣的人，当然接
受不了。唉，想不到在这伟大航路中能吃到这么纯正的家乡味道，真怀念啊……」

　　「怀念？！我让你怀念！我让你怀念！瞧你吃的那副德性，故意馋我是吧？
还『鲜香爽口』？！我让你爽！让你爽到底！」

　　「船，船长，俺没做错什么呀，哇……………………救命，救命…………」

　　看她打得差不多了，我轻咳一声：

　　「吃完了就把碗还给我吧。」

　　她猛得抬头瞪我，却立刻气馁地低头避开我的视线，端起放在窗台上的大腕
递过来，支支吾吾的说：

　　「刚才错怪你了，是，是我不好……不过你也做得太过分了，阴险的家伙，
咱们走着瞧。」说完在手下的簇拥之中扬长而去。

                        提前打烊也会有意外收获

　　街道恢复了宁静。我继续悠闲地读着小说，直到黄昏的夕阳为街上的一切都
染上一层忧郁暧昧的橙色。今天岛上发生了不少大事，要做的工作估计不会少，
我决定提前打烊。

　　我收回窗台上充当收银员的小瓷猪，换上标志着营业结束的粉彩小瓷虎，然
后关紧面向大街的窗户拉上窗帘，重新沏上一杯苦茶坐到书桌旁。再次拿起小瓷
猪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馋嘴的船长，嘴角的弧度立刻不自觉地上扬。还真是度
过了一个吵闹又开心的下午呢。喧嚣过后，快乐的痕迹从嘈杂纷乱的回忆中渐渐
沉淀出来，躺在心底闪闪发光。我摇摇头摆脱那张眉头紧皱的俏丽脸庞，集中精
神开始工作。

　　我打开小瓷猪的机关，把一天的收获倒在桌上，从硬币和钞票的掩盖中挑拣
出一张张各式各样的纸片来仔细阅读。这份工作和烹饪有某些相似之处，都需要
把原材料进行适当的组合、加工，从而呈现出完整的作品。而它带给我的乐趣也
和做菜时一样，总能让我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

　　不过今天的感觉有点特别。心中似乎总有一丝顽固的思绪不肯完全投入到分
析、整理、归纳的工作之中，仿佛在寻找什么、期待什么一般游离于理性思维之
外。直到读到那条情报，我才开心地笑着对自己说：「就是这个。」

　　根据手中字条上的记载，今日午后，奉命封锁１４- ＧＲ的大将黄猿直属部
队第二大队第５中队，于牛奶小街遭遇「超新星十一人」之一的波尼海贼团，阵
线在半分钟后即告崩溃，波尼海贼团零损伤突围。关于战斗的细节，根据第５中
队士兵的口述，他们在一瞬之间被变成老者或是幼童从而丧失战斗力，事件发生
约二十分钟后又恢复正常。怀疑为恶魔果实能力者所为。

　　嗯……看来今天的愉快经历有可能还没有结束呐。我放弃剩余的分析和整理
工作，单纯地记下所有纸条的内容后把它们一股脑丢进火炉，把其余的硬币和纸
币暂时收回到小瓷猪里，仔细思考下一步计划。提前打烊真是一个幸运的正确决
定——本地人和熟客都知道我结束营业的这一套标记，只有那些不屑于翻看导游
手册的馋嘴笨海贼会无视这些规矩。

                            买面条的小女孩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上行人的脚步声变得稀疏
而匆忙，不知名的草虫发出悦耳的鸣叫，夸耀地宣告着夜晚的降临。我抿着苦茶
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听到朝向街道的紧闭的窗户上传来细弱清晰的敲击声响，
紧接着传来稚气未脱的童声：「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吗？我想吃面…………」

　　我没有开窗应答，而是从后门走出去绕到前面。昏黄的街灯下，一个看上去
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惦着脚尖吃力地趴在窗台上，一脸执着地皱着眉头，用小
拳头不断敲着紧闭的木窗，脚边地上扔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

　　「小妹妹，有事吗？」

　　她转过头看见我，立刻堆起甜得发腻的笑容。我细细打量她。赤脚没穿鞋，
身上是一件长及脚踝的红色连衣裙，头上别一支红色的小鱼形状发卡。皮肤白皙
五官精致，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唯一美中不足是嘴巴有点大，嘴唇中心涂了个
小小的心形口红。

　　「姐姐……啊不，阿姨，我饿了，能给我做碗面吃吗？」

　　我不动声色地摆出亲切大姐姐的笑容，温柔地跟她搭话：

　　「哎呀小妹妹，看你这样子，莫非是跟家人走散了？」

　　她没想到我会反问她，楞了一下之后赶紧顺口答应：

　　「嗯？嗯……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我肚子好饿。」

　　「我的店今天已经关门打烊了。不过看你这么可怜……这样吧，你跟我到厨
房里来，我做点暖和的东西给你吃。」

　　「嗯…………」

　　她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捡起地上的小行李包单手抱在怀里。我牵起她的另
一只小手领着她转到后门。跨过门槛的刹那，她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鬼笑。哎呀
哎呀，究竟是谁算计谁呢。

　　「抱歉屋里这么乱，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小妹妹你就站在那边稍微等一下
吧，面条很快就好。」确实，屋里桌上地上早就被我用瓶瓶罐罐和各种书籍笔记
堆得满满当当，只在靠近水槽的地方留有一块勉强能下脚的地方。身穿红色连衣
裙的赤脚小女孩环视一圈之后很自觉地走过去站到了水槽旁边，把行李包放在地
上，一脸「我很乖吧」的表情看着我。我笑着点点头，转身背对着她在灶台上装
模作样地忙活起来。

　　「小妹妹，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乔艾丽。」

　　「乔艾丽啊，真好听的名字，我认识一个跟你同名的人呢。」

　　「嗯？跟我同名？」

　　「是啊，她就是……」

　　我轻轻扳动灶台下面的机关。「啪」、「唰唰唰」、「哎呦，怎，怎么回事？」。
随着一连串的声响，我缓缓转回身。自称「乔艾丽」的小女孩被一个自下而上的
网兜兜住了吊在天花板上，狼狈地蠕动挣扎着。

　　「乔艾丽&#８２２６；波尼，悬赏一亿四千万贝里，既笨又馋嘴的海贼船长。」

　　「不，不是，我不是什么海贼……」

　　可惜她的身体早已出卖了她。仿佛电影快进一般，她的身形迅速发育变大，
五官也变得更加深刻成熟。

　　「诶？这，这是……海军的监狱弹！我的果实能力失效了！」

　　「Ｂｉｎｇｏ…………真是聪明的孩子。」

　　网兜的每个节点处都镶嵌有闪着水蓝色光芒的碎石子，在她半透明的白皙肤
色映衬下显得光彩夺目。这些凝聚大海力量的「海楼石」能够使恶魔果实的能力
无效化，是对付恶魔果实能力者最好的武器。

　　「果然，你的果实能力能够改变别人或自身的生理年龄。虽然具体机制尚不
清楚，但看起来并非单纯的外表伪装，猜测是调节身体代谢机能改变细胞活性之
类的方法。」

　　她咬紧牙关一脸不甘心地表情印证了我的猜测。这种果实能力善加利用的话
可以在战斗、侦查等各方面都发挥极大威力，可惜却有个天生的缺点。下午收获
的情报中提到「被变成幼童的海军士兵无力端起步枪」之类的细节，使我意识到
这种果实能力或许仅能改变人体特征，对衣物以及手持物品等附属品无效。眼前
的奇妙景象是又一有力的证据。馋嘴的船长变成小孩时穿得那件长及脚踝的连衣
裙并没有变大，现在局促地裹在她身上变成了一副性感的贴身超短打扮。

　　「谁让你个做面条的厨师还设那么怪异的规矩，我只好变个样子碰碰运气。
我，我只是想再吃一次你做的面条，没有别的恶……」

　　「你知道自己的果实能力无法改变衣物，因此特意没有穿鞋，并且选了这样
一条在变回成年人躯体后仍能勉强遮羞的连衣裙。换句话说——」

　　我好整以暇地抿一口苦茶，微笑地看着她愈发难看的脸色。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在我面前变回原形。如果只是为了骗碗面吃的话，
只需要保持小孩子的身形吃完就走即可。特意要变回原形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只
有一个。」

　　我走到她身旁，弯腰捡起她带来的那个小行李包，拆开之后把里面的「行李」
一件件抖落出来。绳子、胶带、蒙眼布、还有一只展开后能塞进一个成年人的黑
布口袋。

　　「看来你不只是想再吃『一次』而已呀。」

　　「呜………………」

　　「也罢，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既然你这么渴望永远享受我做的美味，
那我就满足你吧。」

　　「诶？什么什么？！！！！」

　　谈话风向急转直下，脑筋不甚灵光的贪吃鬼显然无法跟上我的思维，瞪着大
眼睛结巴了半天。我心里暗暗好笑，继续权衡着下一次打断她说话的时机。

　　「你，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加入我……」

　　「真是一副完美的身材啊。浪费在海底大监狱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决定—
—把你捆在店门口做活体招牌。这样我的店能够增加人气，你也能够随时吃到我
做的面条，不是两全其美么。」

　　「吓……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阴险，你的脑袋里装了多少邪恶的东西啊。」

　　「啊啦…………你有资格说我阴险么。」我拎起一捆她带来的绳子晃着。

　　「那个……我们是海贼啊，和平途径得不到的东西就用武力掠夺是很正常的
吧。可你是海军，是海军哎，怎么能这么阴险……」

　　不阴险怎么对付你这种阴险的海贼呢。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口，无视她孩子气
的吵吵闹闹，转身慢慢收拾刻意堆满房间的物品。

　　「你别得意。我的手下迟迟不见我回去肯定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有你好瞧
的。」

　　话音未落，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网兜里的家伙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嘿嘿嘿」
地傻笑不止。虽然不想扫你的兴，可你的那群直肠子手下是绝不会特意绕到后门
来敲门的。

　　「进来吧，门没锁。」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声音比人更先一步闯进来。

　　「海伦大姐，你的蕨根粉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可挑剔啊。」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年轻魁梧的海军士兵，一手端着我的青瓷碗，里面盛着
满满的酸奶，上面还漂着几粒葡萄干。

　　我轻咳一声打断他的寒暄，指指旁边的水槽。

　　「啊！」

　　「哈？」

　　「你是波尼！可恶的海贼……」

　　「喂喂，你认识我吗？我可不认识你。」

　　「说什么鬼话！今天午后在牛奶小街，就是你把我们中队的人变得老的老小
的小，像耍猴一样耍我们玩。」

　　「切，我可是特意手下留情没伤你们性命。你不但不知感恩，反倒指责起我
来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中队不仅让你突围成功，而且自己连衣服都没
划破就灰溜溜地撤回营地，现在营地里四处流传我们是『被女人迷惑吃里扒外的
腐烂中队』的流言蜚语，这是第５中队队史上最大的耻辱！」

　　「能保住小命就知足吧，你们这些技不如人的白痴海军！」

　　「我现在就要你好看，你这个白痴海贼！」

　　鱼店大叔的海军儿子似乎就要完全失去理智了。我适时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
膀让他清醒过来，心平气和地说：

　　「虽然我不是你的直属长官，但论军阶你也应该听我的命令行事吧。」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开口致歉：「对不起，海伦大
姐。是我冲动了，我听您的命令行事。」他说得诚恳坦率，只不过手里还捧着装
满酸奶的青瓷碗，感觉很不搭调。

　　「呵呵，这就好，我正需要你帮忙。」

　　「是要我帮大姐把她押送到海军总部吗？」

　　「不，我想请你帮我给这家伙的海贼团稍个口信。」

　　「什么？！」

　　年轻的海军士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酸奶撒了出来都浑然不觉。我从
他手中接过无辜的瓷碗放在桌上，做了一个掌心向下双手摊开的手势安抚他的情
绪，然后继续说明。

　　「你可以在港口找到他们，他们的船是在……嗯……２号码头从东数第４个
泊位。你转告他们，我没有恶意，只要他们乖乖躲在船上不跑来闹事，我保证他
们船长的人身安全；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晚上他们的船长就能回去了。」

　　「就这些？」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上船后最好能找到一个东海出身爱吃川北凉粉的家
伙，跟他交涉保险系数更高一些。」

　　「好，大姐放心。虽然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但只要是你的命令，我无条件服
从。」

                             杂烩牛肉汤面

　　鱼店大叔的儿子走之前，我让他帮忙把吊在天花板上的俘虏放下来，带上海
楼石手铐之后把她从网兜中解救出来。她蔫蔫地跪坐在地板上，双手双脚都被死
死铐住，抬头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犹豫再三好像总算下定决心开口时，肚
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呵呵，饿了啊？正好我也没吃晚饭呢，有什么话咱们吃完再说。」

　　一听说吃饭，她立刻又来了精神，刚刚还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笑
眯眯地冲我一个劲点头。但看到我从冰箱里端出来的东西，脑袋又耷拉下去。

　　「这，这东西能吃么……」

　　「昨天吃剩的，放在冰箱里应该没坏。」

　　「吃剩的我不在乎，可这东西看上去好腻……」

　　「炖牛肉嘛，当然有油水。」

　　「这油水都凝成一层白油了，感觉好恶心……」

　　我留她自顾自地做心理斗争，起身来到灶台前。做上一大锅水，扔些土豆、
胡萝卜、洋葱块进去。等煮的八成熟了，抄起白天卖剩的各种面团揉在一起，拿
削面刀刷刷刷刷地削面进去，再抓起同样卖剩的各种烂菜叶子全都扔进去，满满
地煮了一大锅。熄火，连锅倒进盛着剩牛肉的大砂锅里。凝成白色的油脂迅速化
开，牛肉特有的香味翻涌而出，瞬间充满狭小的房间。昏黄的灯影下，馋嘴船长
的眼睛贼亮贼亮地闪着光，精致的鼻子像小动物一样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保持跪
坐的姿势不安分地晃动着身体。我再次起身到灶台上切些放了一天早被晒蔫的香
菜末撒进砂锅里，点上几滴米醋，然后擦擦手盘腿坐下。混合了各种材料的香气
从砂锅里不断蒸腾而上，薰得脸上暖洋洋的。平常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吃饭，今天
屋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感觉也多了一份温暖。两个人守着热气腾腾的锅子捞东西
吃的场景，有多久没体验过了呢。

　　「吃吧。」我递给她一双筷子。她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就把头埋进砂锅里。吃
了几口突然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下筷子，才又放心大胆地继续大快朵颐。吃了
几口又突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我：

　　「你，你也吃啊……」

　　我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在她困惑的目光下笑不拢嘴地拿出我自己的碗筷，
挑出一些面条，捞两勺蔬菜，浇上点面汤。

　　「我吃这些就够了，剩下都是你的。」

　　她如释重负地第三次开始埋头奋战，吃了几口再次抬起头来。这次是红着脸
不知道在害羞什么，忽然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被铐住的双手笨拙地加起一
大块牛肉，颤颤巍巍地送到我碗里。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下意识地摸摸她的
头，说：「好了好了，真的都是你的，放心吃吧。」她这才如释重负地第四次埋
头下去。

　　两个人的晚餐，真幸福呢。

                       为了明天特卖而忙碌的夜晚

　　我小口小口的喝着酸奶，看着她迅速消灭掉那一大锅面条和大半碗酸奶之后，
用被铐住的手背抹抹嘴，露出幸福又不满足的神色。

　　「没，没吃饱……」

　　「饿着吧，没东西可以给你吃了。」

　　「什么都好，再给我点吃的吧……」

　　「告诉你没了就是没了。明天早上上货之前，这个房间里可食用的就只有咱
们两个人，你想吃哪一个么？」

　　「呜…………那个，水槽里明明还有那么多东西，我想吃那条长胡子的奇怪
的鱼……」

　　我皮笑肉不笑地瞪她一眼。她吓得缩了缩脖子，肚子配合着发出一串「咕噜
咕噜」的声音。

　　「现在来说正事。你一定很好奇我做这些的理由吧，其实很简单。」我舔舔
粘在唇边的酸奶，发现她竟然也皱着眉头吐着舌头舔自己的嘴唇，幻想着酸奶美
妙的口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把你直接上交给总部实在太便宜你了。别的不说，就冲你图谋绑架我上船
这一条，哼哼。」

　　「你，你不要笑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犯了错误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你说是不是啊？」

　　「喂喂，你拿剪刀干什么，别靠近我！别靠近我！哇…………」

　　「闭嘴！难道你打算穿着这件连衣裙洗澡么。」

　　「变态！恶魔！心理阴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拖着你去海军营地。」

　　「呜…………」

　　「听着，去把自己好好洗干净然后上床睡觉。记住，洗澡时只许用一个深色
陶罐里的竹盐海藻泥，除此之外禁止使用任何其他东西。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最好不要来打扰我，否则……」

　　「是……明白了…………」

　　原本身材高挑的贪吃鬼抱着我塞给她的浴巾缩成一团，一跳一跳地向浴室蹦
去，背影显得有点凄惨。想来自从她出海必定是一路颐指气使一帆风顺，还从来
没有糟过这样的对待吧。不过连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你会更
吃不消的。

　　我翻出最大的盆，倒进一整袋糯米，一边捣碎一边搅拌，不时地加进蛋清、
牛筋汤等等富含胶质的东西，揉出好大一盆米粉团。呼，一次和这么多面还真是
累人。

　　把面放在旁边醒着，我把刚才取蛋清剩余的蛋黄也加牛筋汤和香油搅拌均匀，
最后把三只浅沿大木盆依次排开，回头查看刚才和好的面。面醒得很好，轻轻一
扯就能扯出手掌宽的面片。韧性也令人满意，扯到十几米长才会断裂一次；再挂
上一层蛋黄香油不仅能让它更坚韧，还能防止面片粘在一起。我重复着扯面片、
放进蛋黄香油中挂浆、摆进大木盆的机械操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出满满三盆
宽河粉。

　　一切收拾妥当，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美丽的俘虏蜷缩在我的床上睡得正
香。身上裹着浴巾，被铐住的手脚笨拙地抱着我的被子，浑身散发出带着微微鲜
味的竹叶清香。嗯，合格了。我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继续之前搁置的工作，整理
头脑中生硬记下的那些情报内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昨晚大运动量的劳作导致我浑身酸痛，在硬木椅子
上坐了一宿又让这些疼痛变本加厉。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活动身体，总算清醒了一
些。昨晚做好的三大盆「特制」宽河粉都已经完全晾干，我抄起一段在手里用力
拉扯，河粉纹丝不动。一切顺利，接下来就剩下料理那个馋嘴笨海贼了。

                         「特制」茶泡三鲜河粉

　　我把装着河粉的三只大木盆推到床边，直起腰一把掀起被她抱在怀里的被子，
然后一言不发地揪住她的耳朵拖进其中一个大木盆中，扯掉她裹在身上的浴巾，
拿起绳子般坚韧的宽河粉就往她身上缠。她惊醒之余头脑还没完全清醒，手脚又
被铐住行动不便，等她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想要反抗挣扎时已经为时已晚。

　　「诶？这是怎么回事？」

　　她以跪坐的姿势端坐在木盆里，双手被捆着从头上拉到脑后，与捆住脚踝的
河粉连在一起。遍布全身的河粉裹住她的每一寸肌肤，牢牢限制着她的任何行动。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只有身体晃了两晃，手脚一点都动弹不了。

　　「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说话，拿起其余的河粉继续往她身上容易松脱的部位缠，每缠一条都用
力勒紧。这样仔细加固一遍确保她无法挣脱之后，端起最后剩下的半盆河粉劈头
盖脸地浇在她身上。

　　「哇……………………这恶心的宽面条是什么呀。可恶！挣脱不开，快放开
我！」

　　我望着面前木盆里堆起的人形河粉小山——她的腰部以下完全淹没在河粉之
中，露在外面的上半身则被河粉裹成了粽子，脑袋上耳朵上肩膀上还七零八落地
挂着我最后浇上去的河粉，模样十分狼狈可爱。我替她摘掉挂在头上遮挡视线的
河粉，柔声安慰她：

　　「放心，顺利的话到下午就会结束了，好好享受吧…………」

　　「你，你到底打算把我怎么样？」

　　「特制茶泡三鲜河粉，３０００贝里一碗。你觉得这价格怎么样？」

　　「啊？什么什么？」

　　「我觉得就算卖５０００贝里一碗也没问题吧。会有多少人蜂拥而至呢？」

　　「难，难道你要…………哇………………我不干我不干！把我送去海军总部
吧，我宁愿去海军总部！我要去海……呜呜呜。」

　　我抄起一条散落的河粉，团成一团塞进她嘴里，转身从水槽里捞出一条海带
绑在她嘴巴上，再捞起另一条海带冲她晃晃。

　　「我知道你是个害羞的孩子，所以特意为你着想……」

　　「呜呜——呜呋呋，呜呜呜呜呜！（救命——放开我，你这个变态！）」

　　我笑嘻嘻地把海带绑在她的眼睛上，轻轻捏了捏她精致的小鼻子。

　　「祝你好运…………」

　　「呜呋呋——（救命啊——）」

                       用橘皮果酱调味的蜂蜜红茶

　　又是一日黄昏。近乎疯狂的人潮已经散去，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从昨
晚开始一直忙到现在，体力已经到达极限，连端起茶杯这个小小的动作都引来一
阵肌肉酸痛。我还真是不适合体力劳动啊。

　　轻轻抿一口茶，深沉的苦味回荡在口腔里，刺激着我的思考神经。闭上眼睛
回想这持续了几乎一整天的「特别贩卖」，还真是有惊无险呐。每人限买一份加
上每份５０００贝里高价的双保险，也几乎无法阻挡情绪失控的人群。最终宣布
贩卖结束的时候，可怜的人形河粉架子身上已经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条河粉勉强
遮体。万一这时再跳出来一位新来的顾客，我是该从她身上扯一条河粉下来，还
是掏出塞住她嘴巴的那团河粉卖给人家呢……

　　我摇摇头摆脱这些幻想，重重地呼出一口疲惫的热气，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
的街道。空空如也的大木盆，煮河粉用的装满沸茶的大缸，塞满钞票的木桶，都
被静谧的夕阳拂去了白天的躁动，显得沉静而孤独。这一次赚得钱足够面店一年
的开销，也收集到了第一手的情报，我自己玩得也很开心……一切的一切都很顺
利，可心情为什么这么沉重呢。也许是过度的喧嚣欢乐散去之后难免会产生寂寞
的反差。又或者正如某个故事所说，黄昏是连接光明与黑暗两个世界的桥梁，在
这个一天中最奇妙的时刻，我们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感受到平时被我们忽
略的情感。

　　现在，应该把空木盆和大缸挪到屋后刷洗，把装钱的木桶挪回屋内清点——
木桶里应该还混杂着不少情报字条需要处理消化。可身体的沉重连带着头脑也昏
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做。我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回屋里，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扑
倒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场景。她手脚被铐住，笨拙地抱着被子，修长的
身体蜷缩成一团，睡得格外香甜，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等待她的悲惨命运…………

　　睁开眼时，我第一反应是意识到自己不是以扑倒在床上的姿势醒来，而是好
端端的平躺着，身上还盖着被子。一个熟悉而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醒了？」

　　「鹤中将……」

　　「别起来，你有点发烧，不过不严重。好好躺着休息吧。」

　　「嗯。您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很久吗？」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前吧。我见你不在窗口营业，窗外的东西也都没收拾，
就进屋看看情况。」

　　温和苍老的声音仿佛一剂良药，抚慰着我沉痛的身体和寂寞的心情。

　　「嗯，让您担心了。好久没做这么大量的体力劳动，身体有点吃不消。」

　　「我这次来本打算带你走，不过看你的情况，还是留在这里修养吧。」

　　「带我走…………是火拳艾斯的事情？」

　　我察觉到谈话渐渐接近正题，稍稍坐起身子。头发花白的中将探出身子扶我
坐好，解下自己的海军披风披在我肩上。

　　「嗯，元帅决定要采取行动了。现在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我很需要你在第
一线提供情报分析意见。」

　　「我的身体没问题，我跟您走。」

　　「你还是留下。不能把你带在身边我也很遗憾，不过所谓『当局者迷，旁观
者清』，你留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或许可以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况且
能够胜任一线情报工作的人不少，但能够在大后方搜集整理情报、从鱼龙混杂的
各方信息中去伪存真做出正确判断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是，我明白了。谢谢您，鹤中将。」

　　中将起身端来两杯热茶，递给我一杯。我轻轻地抿了一口，醇厚的茶香中透
出浓浓的橘皮果酱和蜂蜜的香味。

　　「正事说完了，下面另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轻轻地点点头。鹤中将向门外吩咐一声，两个海军士兵押着一个被海楼石
手铐铐住的人走进来。我感觉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到这不久，这个人就放倒了门口的守卫摸进来。我判断她对你怀有非善
意的企图就把她抓了。她辩解说是由于遭到了你非常恶劣的对待而来报仇的，但
关于『非常恶劣的对待』的具体细节她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我抬眼打量垂头丧气站在眼前的人，心中一阵好笑。看来你不仅是头脑笨嘴
巴馋，运气也差得出奇。真要动手的话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偏偏碰到了偶
然前来的鹤中将。

　　「你们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鹤中将和蔼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两名海军士兵面无表情地行礼后离开。我
把茶杯里温热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不顾馋嘴船长的百般阻挠，把这两天的经历
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伴随着我的叙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头也越来越低。
鹤中将坐在我床边，看上去听得十分专注。等我讲完之后起身问我：

　　「所以呢？你最终的结论是？」

　　「无害。根据她的言谈、举止、思维方式，以及她跟部下之间的互动模式、
信赖程度，诸多方面考量，我认为她和她的海贼团是完全无害的。没有野心、不
主张统一的价值观认定、不会强求别人接受她们的意见、坚持以自己的理念行事
但也基本不会妨碍别人的生活——除了会给大多数饭馆带来噩梦这一条。」

　　鹤中将点点头，转身向一脸不得要领表情的贪吃鬼解释。

　　「海军是为保卫世界政府制造的机器。」

　　贪吃鬼的眉毛又皱到了一起，俏丽的脸庞变得纠结起来，修长的双腿不安分
地动来动去。

　　「听不懂也不要紧，耐心听我说完。海军以世界政府的利益作为一切行事的
基本准则——比如，悬赏金额就是根据对政府的威胁而非个人实力决定的。」

　　见听众点点头，鹤中将抿一口茶继续说到：

　　「但是，在海军内部存在不同的见解。『我们』认为，海军真正应该保护的
对象，是这个完整的世界，是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当然，这些历史形成的问题
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得到解决，只能采用一些温和的方法慢慢改良。比如，既然无
法立刻变更现在划定悬赏金额的荒唐标准，我们决定在暗地里启用另一套评估体
系作为补救措施。海伦少校就是这个评估体系中最出色的一员。」

　　看到对面的听众一副越听越糊涂的表情，鹤中将直白地总结到：

　　「她经过评估认定，你和你的同伴们对这个世界来说是无害的。也就是说，
今后只要你们不做出过分显眼或者主动挑衅的行为，海军基本上不会主动找你们
麻烦。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追逐你们的梦想。」

　　这下她总算听懂了，眉头立刻舒展开，脸笑得烂番茄一般开心地说：

　　「我们的梦想，是尝遍天下美食！」

　　真是个符合贪吃鬼形象的了不起的梦想。

                            既苦又甜的夜宵

　　鹤中将再次把门外值守的两名士兵叫进屋来，微笑着指示他们为馋嘴船长解
开手铐，然后转回身冲我轻轻扬了扬下巴。

　　「把海伦少校铐起来。」

　　「哎？！」馋嘴船长的惊呼脱口而出，两名海军士兵也吓得呆在原地。我苦
笑着迎上鹤中将温和依旧的视线，唉，这老人家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

　　「别楞着，执行命令。把海伦少校铐起来，双手要反铐在背后，另拿一副铐
住双脚。」

　　两名士兵带着困惑的表情照办。馋嘴船长总算回过神来，开口问到：

　　「为，为什么……」

　　「她也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当然要用海楼石手铐压制住。」

　　「不，我不是问这个……」

　　「我认定她确实对你做了相当过分的事，而你又被评估为『无害』的，你的
权益当然要得到我们海军的认可和保护。所以你要求报复的请求得到承认，我给
你三个小时的时间。」

　　「啊？这，这是……」

　　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美丽的贪吃鬼一时无法适应，愣愣地看着鹤
中将带着两名士兵走向门口。门吱扭一声打开，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请，请等一下。您刚才说她也是能力者吧，她是什么果实能力？」

　　鹤中将保持开门的姿势回过头，仍然一脸慈祥的笑容。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在三个小时之内从她嘴里挖出答案了。」

　　吱扭…………啪嗒。门无情地关上，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双手被紧紧反铐在身后，只能保持侧躺的姿势。我努力扬起头，对着眼前俯
视我的得意忘形的脸庞挤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最近两天，这张美丽精致却又总是
眉头紧皱的脸是我最熟悉的记忆，然而此刻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却是第一次见到
——平心而论，很适合呢。

　　她刚要开口，门突然又被推开，吓了她一哆嗦。

　　「给你个建议：这房间隔音不太好。」鹤中将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又再度消
失。

　　我听见门关上之后轻轻上锁的声音，忽然嘴里一涨，不知道被硬塞进来什么
东西撑得满满的。收回视线，美丽的贪吃鬼正在起劲地把什么东西绑在我的嘴巴
上。

　　视线相对，她不自觉地又要避开视线，然后在我弱不可闻的「呋呋呋」的嘲
笑中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突然绽开虚假的灿烂笑容，手里多了一
条黑布。

　　「虽然对你是什么恶魔果实能力也很感兴趣，但在拷问之前，还是先……」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布向我的眼睛袭来，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这会是个格外漫长的夜晚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