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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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11-1712:21:07
      
      　　第二十五章第四节鱼死网破
      　　梁同叙再也没有回去见梅无雨。叶子和董柏荪开车来接她时，她坚决让董柏荪直接送她去安昌。
      　　在回安昌的高速公路上，董柏荪深深地回味梅无雨对梁同叙的一言一行，与古文对董家无情无义一样，高智商男人冷酷的思维模式，让她不寒而栗，不禁替叶子捏了一把汗。
      　　董柏荪把梁同叙送回安昌已经深夜时分。
      　　董柏荪走后，梁同叙把自己关在屋里，无法平静被悲伤和愤怒搅乱的心绪，失声痛哭。亲眼目睹一个无限信任的男人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再也没有比这样的遭受更令人悲痛欲绝。
      　　看到张惠琴抱着刚刚睡醒的梁增进屋来，梁同叙禁不住心惊胆战地说了一句：“增增，你爸不要我们了。”
      
      　　张惠琴惊得差点失手把孩子丢在地上。
      　　“老二，增增……真是无雨的儿子？”
      　　梁同叙如梦初醒，怔怔地望着张惠琴，一种拼个鱼死网破的冲动侵袭全身。
      　　在把肖光打成替罪羊之后，梁同叙马不停蹄地打造儿子与南方那边人的关系。那是找准一个基点就能确定全方位的逻辑关系。肖光就是这个基点。在回老家奔丧回京之前，她特地来了一趟安昌，冲动之下真想着把梁增的事一古脑地告诉张惠琴。转而一想，她感觉未到水到渠成之时，急火攻心，差一点坏了大事。她希望梁增认祖归宗，觉得这事由梅无雨亲口告诉他的父母最为妥当，由她说出口来，给人的感觉是想为自己争个名份。而她只想为儿子争个名份，如今，一气之下，打破砂锅漏了底。
      
      　　她颓废地跌坐在床沿上。
      　　张惠琴把啼哭的梁增安抚平稳，放进床上。
      　　“老二啊！告诉梅妈妈，增增真是无雨的儿子？”张惠琴用一种可怜的语调又一次确认道。
      　　今天中午梁同叙把梁增扔在安昌。第一眼见到梁增，张惠琴吃了一惊，梁增长得太像小时候的儿子了。梁同叙匆匆离去后，她找出儿子两岁时的照片让梅老五辨认。老头可怜的骨感十足的一张瘦长脸一下子吓得蜡白。照片上的儿子与梁增长得太像了。不用怀疑，那是儿子欠下的孽债。张惠琴记起来，儿子回国那年的国庆节，梁同叙跟着他回了趟家，半夜里钻进儿子的房间，说不定是在那个时候怀上的。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有谁比他儿子还要亲？”梁同叙恶狠狠地说。
      　　张惠琴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一旁的一把椅子上，泪水濑然而下。
      　　“增增，你来错地方了。这个世上只有生你的人，没有疼你的人啊！”张惠琴望着床上这个从天而降的孙子，木然地说。
      　　梁同叙浑身一惊，愣愣地望着张惠琴。
      日期：2012-11-1714:06:05
      
      　　“增增，大人们只知道给自己挣脸挣气，谁还管你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啊？我的苦命的小人儿。”张惠琴摸摸索索爬上床，冲着一个只会吃奶的孩子数苦道。
      
      　　梁增被她的一张苦脸吓着了，又大哭起来。
      　　梁同叙定了定神，从张惠琴的身边抱过孩子，坐回床边，解开怀，撩开宽松的前襟，把暴露的奶头塞进儿子的嘴里。
      　　张惠琴木然地看着梁同叙做完一联串的动作。
      　　梁增的哭声渐渐被均匀吮吸的声音代替。儿子的哭闹一静下来，梁同叙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明白梅老五一直站在门外的楼梯口偷听里面的对话，紧着心彻底松弛下来。她努力振作一下疲惫的精神，目光无动于衷地望着张惠琴。
      　　“增增啊，你命苦啊！我一个老太婆这辈子就怕别人戳脊梁骨。你这么一个小人，才到这个世上几天啊？一辈子都要让人戳脊梁骨，老梅家这是作了哪门子的孽啊？”张惠琴仍然自言自语诉说着。
      　　梁同叙的目光从张惠琴身上急速移开。
      　　“是我作孽。我自作自受。”她咬着牙说。
      　　“啊？不！”张惠琴一激冷，一骨碌从床上起身，像等候惩罚降临似的，两手绞在一起，危襟正坐在床沿上。“老二，梅妈妈没责怪你的意思。你一个女人能扛多大一点事？要怪都怪我那个不知自重的儿子。他是个男人，门后面拉屎，以为天不亮了？”
      　　梁同叙没想到张惠琴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一阵宽慰。她一时语塞，愣愣地呆坐在那儿。半晌，她自怜地说了一句：“梅妈妈，你没见过我怀增增的那副样子。一个人躲在北京，差不多跟流浪的小叫化子一样。”
      　　张惠琴的眼泪又一次下来。“我的苦命的囡啊！”她这样叫了一声，放开绞在一起的手，挪了挪屁股，挨着梁同叙坐下，一手扶着她头戚戚垂泪。
      　　梁同叙跟着呜咽起来。
      　　梁增突然甩掉乳头，哇哇大叫，哭声一下子淹没了两个女人的哭声。
      　　两个女人同时收住声。张惠琴的另一个手已经移到梁增的大脑袋上，一边抚摸一边逗他说：“我的大孙子，别哭了，别哭啊！”她说着，托起他的大脑袋，想把他的嘴重新拨向悬在一边的乳头。
      
      　　梁同叙轻轻动了动身子，乳头掉进儿子的嘴里。梁增生怕再一次弄丢似的，一口咬住，痛得梁同叙“啊哟”地叫出声来。
      　　“比他爸还狠心！”张惠琴在一旁说了一句。
      　　“他爸也这样咬人哪？”梁同叙看着儿子泄愤似的补上一句，“Likefatherlikeson，就怕他也是个不知道天亮的人。”
      　　“老二！”张惠琴轻声责备一句，“哪有这样咒自己儿子的。”
      　　“再怎么说他好话，还不是让人指指戳戳的命？”
      　　“老二！”张惠琴提高嗓门道，“别人的嘴我们堵不住。自己的嘴还能堵不住吗？自己人说话不能这么说，事也不能这么办。这事不能意气用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切以增增为重。梅妈妈站在孩子这一边。你们都有脑子有主见的人，我一个人老太太的话，在你们那儿有用没用，我不敢说。增增还不会说话，我得替他着想，为他说几句。你是他亲妈，这要是放在过去，母凭子贵，说什么理都在你这儿。老二，现在可不那时候，你非要挣个名份，也要看一看对手是谁啊？老二，梅妈妈不担心你们，担心可怜的梁增。你们大人不在乎亲人反目成仇，他一个小孩子也遭受骨肉分离这份罪，冤不冤啊？”
      
      　　有这么一个娘，难怪养出梅无雨这样的一个儿子。梁同叙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不肯服软：“哪道我不该为增增争个名份？他不该认下这个儿子吗？”
      　　“老二，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更不能隔心隔肚皮。你对无雨不好说的话，对梅妈妈说。我养了他三十多年，他总得听我几句。老二，你说一句，梅妈妈照你的意思去做。”
      　　“我什么也不想说，就想争个高低。”梁同叙一时恨由爱起，把从梅无雨那里遭受的怨恨，在张惠琴这儿发泄出来。
      　　“老二啊，梅妈妈一条老命可以不要，你也不要命了？她们家有财有势，你怎么跟她们斗？你自己不要命，连累的可是梁增。你冷静冷静，千万不能跟我这个农村老太婆一样的见识啊！”
      　　望着张惠琴哀求一般的目光，梁同叙浑身一惊，从张惠琴的一番话中，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梁增吃饱喝足，在她怀里心满意足睡着。望着儿子无邪的脸，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一起被愚弄的还有这个怀中的小生命。她有个儿子又能怎么样？除了突然降临的无情，又能从梅无雨那里得到什么呢？
      日期：2012-11-1715:02:50
      
      　　她把儿子放进床，直起身子，内心充满的求生的欲望逾发强烈。她重新坐下，一头扑在张惠琴的怀里，也许老太太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梅妈妈，我真不该让增增来到这个世上。”随着她的话音，两个女人同时扭脸，望着熟睡的梁增。
      　　张惠琴的目光从梁增身上急速移开，心存怜悯，无不悲哀地对梁同叙说：“老二，听梅妈妈一句劝，你们母子斗不过他们，赢不了。梅妈妈年纪大了，最见不得亲人反目成仇。”
      　　梁同叙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默不支声。夜深人静的农村安宁得时间仿佛静止。两个女人虚面相对，一时无语。
      　　梁同叙的脑子里滚开了锅。重组肖光公司一事让梅无雨一搅局，八成搅黄。Rose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梅无雨的面子值得她掂量，能给的她一定给。叙同叙猛然醒悟，以前她天真地认为自己是梅无雨的影子，他们可以背靠背地走在一起，一起闯荡天下。那只是一个美好的错觉，跟海市蜃楼一样，一闪而过，从来不曾现实的存在。Rose才是梅无雨的影子，梅无雨的背后站着的一直是Rose，他们俩背靠背站在一起，从来不曾分离过。而自己呢，顶多只是跟古文站在一起，在权力的阴影下此长彼消，花开花落。
      
      　　她一时心浮气躁，站起身，稍稍远离张惠琴，背对着她面壁而立。转身时，她斩钉截铁地对张惠琴说：“梅妈妈，我从小失去亲妈，后来爸给我找了个后妈。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后妈。梅妈妈，我好想亲妈，好想叫你一声妈。”
      　　梁同叙真替自己害骚，甚至觉得可耻。她知道，除了不提争名份，提出其他任何的要求，张惠琴无法拒绝。
      　　“梅妈妈，我是不是很过份啊？”梁同叙谨慎地又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