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作者:小妖尤尤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142章/142章 | 上一节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从眼皮的缝隙中透出关切怜爱的目光，那一丝目光虽然十分十分微弱，却令我感到莫名的温暖。他低低地、吃力地说：“茹此，别害怕，我已经写好了一个最伟大的外挂程序，我会像米饭守护着米粒一样，无条件地保护你，即便我不能动，即便我即将死去，就算我死了，这个外挂程序也会永无止境地执行下去。所以……所以……所以请你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只要快乐就好。”说罢，他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过干脆干脆的皮肤，神情里带着高深莫测的欲言又止，似乎隐藏着什么死也无法开口的大秘密。
      
      　　第二天上班后，我又接到了那个电话，依旧是那个低沉的声音，这次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断在电话里咒骂着我，我咬着牙，一直拼命忍着，疲惫地应付着这个自称是“先死”的男人的无理取闹。
      　　最后，他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如果你不信，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你……”
      　　我沉默了很久，说道：“先生，这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请问您还有什么在游戏中遇到的问题吗？”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晚上见。”
      2010-8-510:23:00
      　　8.纪然之死
      　　纪然先死了。
      　　我不知道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毅力，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拖着垂危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挪到窗前，然后又是怎样一点一点的爬到窗户上，一头栽下去。他一定筹谋了很久，他一定每天都在为了做这件事情而努力，每天那些病床移动过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皮肤很脆，身子也很脆，不知道目击者在看到他落地时有没有听到碎裂的声音，一定有的吧。
      　　他的病床依旧放在卧室的墙边，枕头下面压着一把刀和一张纸。纸上的字歪歪扭扭，需要很努力地辨认，才能看出完整的字句，我想，纪然写下这些话时，一定卯了很久的力气。
      　　他在字条上说：自杀是我最后爱你的方式，书房电脑上的那个程序，是我保护你最后方式。
      　　我呆呆地坐在他的灵前，手里紧紧捏着那页纸，冷藏棺材发出“嗡嗡”的噪音。纪然虽然已经在殡仪馆整过容，但是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给我一种七零八碎的错觉。
      　　我走到书房，米饭和米粒仍旧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相濡以沫，其余的电脑屏幕上依然滑动着“纪然脱机运行中ing”的屏保。我轻轻晃动了一下鼠标，桌面上只有一个图标，图标的名字是“超人”。
      
      　　这就是纪然写出的人生外挂吧？我的视线逐渐被泪水蹂躏得一片模糊，爬在电脑桌上失声痛哭。我哭得天昏地暗，无法遏制，直到我记起那个自称“先死”的男人说今晚会来找我。不，我不能等他来找我，我应该先去找他。
      　　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站起来，拿起手机，甜甜地说道：“喂，你好啊，还记得我是谁吗？”
      　　对方说：“是哪个美女啊？这么晚了还电我。”
      　　我撒着娇：“讨厌啦，这么快就把人家忘记了。好吧，给你个提示，我也在玩《非常任务》。”
      
      　　对方想了想，恍然道：“哦！你一定是宝妹！”
      　　我继续笑着：“是啦是啦！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今晚一起玩个通宵啊！”
      　　对方说道：“来吧，在海子网吧。”
      　　当然，我根本不知道“宝妹”是谁。
      
      　　网吧里充斥着烟味儿和人们酸臭的体味儿，我在吧台偷偷拨了一下刚才的电话，看到大厅中间位置上，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抓起电话，“喂”了几声，然后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着。
      　　我挂掉电话，身上套着纪然的T恤，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后，他一边抠着脚趾，一边正在向某个网站上传一个音频。他把耳麦的声音开得很大，旁边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听着，里面隐约传出我的声音：“很抱歉先生……”
      　　他们放肆地大笑着，那个光膀子的年轻人说：“怎么样？够恶搞吧？我假装是那个死了的男人，一定把客服MM吓死了啊！哈哈！我还说今晚去找她，她现在肯定正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呢！”
      　　我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在他身后一个机位上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时机。
      　　9.纪然脱机运行中ing
      
      　　一觉醒来，已然天亮，不知是不是在电脑桌上爬了太久的缘故，我觉得胳膊有些酸，似乎昨天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似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很累很累的梦。我梦到纪然从棺材里爬出来，慢慢地走出家门。他就像被外挂驱使着米饭一样，打开了门，然后自动隐身，快速地穿越飞驰的汽车和来去匆匆的人群，身体灵活地穿透墙壁，径直来到一家嘈杂的网吧。我看到他找到了那个打骚扰电话的男人，然后趁他去厕所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刀捅死了他。他的刀法很准，力道很大，身手像超人一样飘忽。
      
      　　纪然兑现了他的承诺，他就像游戏里的米饭一样，被设定了保护我的外挂程序，没有任何余地地杀死所有伤害我的人。
      　　我望着棺材里的纪然，突然浅浅地笑了。
      　　10.真正的“超人”
      　　——您好，‘非常’客服81755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肥肠客服？你竟然说自己是肥肠？那你是猪肥肠，还是羊肥肠？
      　　——先生，我是《非常任务》客服81755，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肥肠任务是什么任务？
      　　——很抱歉先生……
      　　我抬头看了看这则来电的信息，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一定不知道，欺负我下场，他一定不知道，我的老公纪然，已经围自己设定了无条件保护老婆的外挂程序，就算他已经死了，这个程序也不会停止，一如，就算他死了，他所操控的游戏角色依然生龙活虎地奋斗在游戏中一样。
      　　当然，有一些事，我也无法知道，因为我担心不小心弄坏纪然的人生挂而从未动过电脑上的“超人”程序，因为纪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写出的程序并不是一款外挂，而是一款可以光明正大拥有版权的游戏，它可以带来一笔巨额的财富，而些财富，可以让我辞掉这份痛苦的工作、衣食无忧地度过下半生。
      　　我不知道，纪然所说的“伟大外挂”根本不存在，他那番话只是不希望我彻底失去安全感；
      　　我不知道，纪然曾经说过的那个一直以不情愿的方式压抑地活着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纪然早已发现了我晚上的秘密，又怕伤害我而不敢道破。
      　　我不知道，那个会变成生灵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纪然知道我所有的“不知道”。
      　　可是，这个明了一切的人，已经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