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作者:张德懦夫斯基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52章/52章 | 上一节

蒋哲没有回家，他决定用一种新鲜的视角去重新感知这个曾经熟悉现在又变得陌生的生存环境，他开始奔跑，一段时间内积蓄的力量终于得到了有效的爆发，身旁景物越来越快的向后倒退，风的阻力开始减小，蒋哲眯起了双眼，他感到自己就快要起飞。
      　　经过一片菜地的时候，蒋哲看到几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在地里东挖西埋，他缓停了脚步，悄悄的从一侧绕了过去，其中一个少年发现了蒋哲的逼近，他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以一种威胁的口吻小声怒叫着：“滚蛋，看他妈什么看！”
      　　蒋哲笑了，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与这群少年互动的理由，就在刚才，不断逼近他们的时候，蒋哲还曾苦恼于该如何开口来打破彼此间的屏障，现在，终于有了个正式的理由－－他们骂我！蒋哲大步跑了过去，那种凌驾于风速之上的感觉很快降临，他看准骂人的那个少年的头部，跃身飞起用脚狠狠地踹了上去……四周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紧接着惨叫和怒骂接踵而至，蒋哲挥舞着铁锤逼散了围上来的少年，他又开始加速，蔑视一切地对着身后哈哈大笑，他将铁锤紧握在手中，看准一块儿树在路边的木牌狠狠砸了下去，木牌拦腰折倒，蒋哲的心情开始逐渐变得舒畅。
      
      　　天空中压抑的阴沉在傍晚终于有所缓解，乌云被风切割成厚重的几块，在蓝天的衬托下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威严，许久不见的太阳懒散地照耀着焕然一新的世界，依旧是扎眼的昏黄，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偶尔风起，仍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蒋哲躲在一截水泥管后小心窥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铁轨上几个小孩在一个少年的带领下仔细认真地将一根根铁钉在轨道上排好，等到火车驶过，一群人雀跃着上前去基石中寻找压好的小刀片，他们将找到的刀片交到那个少年的手里，然后接过少年手中的铁钉再次将它们在铁轨上排放。少年坐到旁边的一块青石上，将压好的刀片按质地的不同叠放在一起，用黑胶布缠好刀片的根部，他会走到草丛边挥舞几下以测试片子钉的锋利程度，满意的自己留下用报纸包好，稍差一些的便送给小孩作为奖励，每当此时小孩们的欢呼声会高亢一些，随后又陷入分配不均的嘈杂争吵。时间就这么在车轮、刀片、欢喜和失落中大步前行，蒋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寂寞的少年在铁轨边用鱼线吊挂着钢钉，独自享受着成功的喜悦，钢钉只能被碾压两次，这个秘诀就连孙浩也没有告诉，曾经重要的事情如今也变得那样微不足道，难道自己真的仍旧向往从前的生活？蒋哲用铁锤轻抚着手腕上的伤口，闭起眼大力地甩了甩头。
      
      　　孩子们的热情随着天色的黯淡也逐渐消沉了下来，各种各样的理由很快使这支“武工队”只剩下少年一人，毕竟小孩子的归家时间与少年是有所不同的，看着铁轨上已放好的一排铁钉，少年似乎心有不甘就这么离去，他不断爬到青石上翘首远望，期盼着晚点的列车早些经过。耐心与坚定在一点点消逝，最后一丝余晖也终于将要消失，少年开始动手收拾起放好的铁钉，远处的一声轰鸣突然适时的响了起来。
      
      　　少年蹲在铁轨旁无聊的查起了列车的节数，他忽然感到非常的后悔，以现在的能见度去翻找刀片将是一件尤为困难的事情，他怨恨起自己的懒惰，以至于可能会损失一半以上的铁钉。一阵沙沙声引起了少年的好奇，他敏锐地在车轮的噪音中捕捉到这种微弱的不协调，他开始寻找声音的方向，直到确定来自身后时便转过了头，他看见一个黑影，随后黑影闪到了自己的身前。
      
      　　“蒋哲！……你怎么在这里？！”
      　　淡淡的微笑挂在了蒋哲的唇边，他不确定这是否能被对方察觉，车轮产生的规则噪音与耳内的轰鸣搅揉在一起，霎时将四周的一切点燃，所有的屈辱与困扰被无限地放大，它们快速膨胀着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挤压着周围的一切，世界轰然倒塌。
      　　蒋哲举起了手中的铁锤，对准少年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回到一九八三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