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作者:九月香烟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27章/72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我终于不再说话，你终于不再微笑。寂静。
      　　我在视力消失之前掉转车头。怀着一颗潮湿的心，去拜偈那暗香流动的火舞花迹。然而，它已被海水冷绝。
      　　这一趟，我的车上没有任何乘客。这是只属于你和我的旅行。
      　　我驾驶着我漂亮的水晶列车，在午夜飞行，象苔原上的朔风，一路上，花靡，花飞。
      　　我终于看不见了，我终于记住了你幻灭之前的画面。
      
      　　列车向入口处飞驰而去，我却再也看不见那些寂寞的眸子。我甚至有些想念他们。我再一次独自微笑，猛的一打方向。
      　　列车向旁边的海沟滑去。高雅的水晶在幽幽的海水中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飞驰陨落。
      　　海如常一般平静，安澜。
      　　我又看见了我的父亲。他以为他找到了一条无人走过的通往彼岸的路。却在路边发现了远古勇士遗留下来的盔甲，他抚摩这那上面班驳的锈迹，哭出声来。
      　　母亲拉着火舞向海面上升去，她们真的很象。
      　　我在幽深的谷底蛰伏，等待着古老历法中五百年一次的，惊蛰。
      　　西方有鸟，其名为凤。五百岁而焚，化为灰烬。其后，获重生。名凰，永生不死。
      　　B面
      　　这是一个不大的岛。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还有一所很漂亮的房子。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这里满是信天翁，一落就是一片，六英尺的长翼大羽让它们在空中有像风一样的速度。但若是落到地上，却又笨拙的可爱。
      　　我有空的时候，会和他们一起玩，我耐心的教它们跳舞，可它们却怎么也学不会。
      　　我也唱歌给它们听，却从不教它们这个。因为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听它们的鸣叫，清澈高远，骨骼般撑起风的形体。我学不来。
      
      　　母亲是个美丽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不太说话，只是看，只是笑。
      　　她总是看着我在岛上整天的忙着忙那，静静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圣母般的笑容，怎么也不倦。只是，有一天，我偶然听见她倚在树干上，喃喃自语：“真像，真是个冤家。”
      　　她总是在傍晚时，坐在那块突兀的岩石上看日落，于是便在整个画面中显得更加突兀。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长长的头发，在风中，或是在更急速的光中，四散飞扬。
      　　有时候，她会坐在信天翁的背上，一直向太阳飞去。我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分不清哪是是太阳，哪是母亲。只是，她一定会很温暖。
      　　我也学过她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飞，太阳都是那么远，我也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温暖。
      　　我终于看到了除母亲之外的人。我只看他们的眼睛，我并不喜欢他们。
      　　他们的眼睛即使在最深邃的时刻，也不过是些暗淡而哀怨的镜子。
      　　我到过许多地方，最喜欢的是青藏高原。那代表着风的线条的远山，堆垛出怎样的雄伟。那里的天，像海一般蓝。
      　　我一直这样走走停停，只看自己喜欢的画面，在脑袋里放自己给自己编的的电影，自己对自己微笑。
      
      　　那一世不改的风景，真的就叫人百看不厌？
      　　知道已经踏上了归家的旅途，是从踏上了一辆漂亮的水晶列车的那一刻开始的。
      　　那个开车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君临碧霄的气势，但当他看到我时，那表情就像冰封了整个冬季的阿尔卑斯山在冰中开出的第一朵小花。我忽然觉得，像他这样的男人，温柔起来真的很可爱。
      　　我还看到他旁边的小男孩。他很年轻，心却已经变成了石头。
      　　我在后视镜中看到了他的脸，便记住了他寂灭的目光，这一记，就是一辈子。
      
      　　我的脸被微风轻抚着，旁边有人在吹着口哨。我睁开眼，天下雨了，那是柔和而平静的雨。
      　　我就这样安静的睡着，醒来时，已躺在母亲的怀抱。
      　　她说：“你变了。”母亲有时候像个睿智的女巫，有时候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我是变了，变得安静了许多，可以坐在海边整整的一天，可以突然笑出声来。
      　　大海是一本必读的书，他谈的上帝。淡淡的颜色，淡淡的香味，春天的心灵。
      　　我忽然明白了青藏高原上那些连绵不绝，起伏不断的群山何以能如此打动我。因为那代表了连绵不绝堪伤的思念。那是思念的形状，那是用淡淡的哀怨堆砌起来的，思念。
      　　那个男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怎么会有那么样的一颗心，和那么样的目光？
      
      　　过了好久，我又看到那个开车的男人，他和母亲并立在岛上的悬崖边，他一身峥嵘玉骨，身后的披风抖动出无所不催的气势，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
      　　母亲把头偏到一边，我看到了她哭红的眼睛。
      　　他们很配啊？她为什么要哭？
      　　之后，他们就离开了。之后，我也离开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我找到了那辆水晶列车的入口。他总是把车停在那里，把漂泊的旅人载往无人知晓的远方。
      
      　　我还是喜欢他的眼睛，呈现在里面的，是一个寂灭的世界，与我所看到的世界完全不同。
      　　我还看到了他独自的微笑，只是，那是他对存在于彼处事物的微笑。他是用此处的东西表达彼处的东西。
      　　瞬间空白。爱情，向来风风火火，只需一瞬。
      　　我带着风风火火的爱情来到了你的世界，踏上了你漂亮的水晶列车。
      　　你叫依蓝。我叫依蓝，你说。声音桀骜而冷峻，像传说中的王子。
      　　我不能忍受爱而不识的遗憾。所以先开口，所以居然坐到你身边。
      
      　　我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孩子。
      　　我不时的偏过头去看你，可是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在忽然之间，我开始害怕，我觉得你是个冰封万劫的深渊，一旦陷入，就再也无法逃离。
      　　我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你们父子俩都那么冷，却为什么每次都能让我如归家般安然入睡？
      　　那天晚上，我忽然做了很多梦。
      　　我们去看烟花好吗？去看那繁花之中如何再现繁华，梦镜之中如何再现梦境。
      
      　　你喜欢兰花吗？午夜兰花，无声的清澈，瞬间颓败。
      　　你喜欢笑吗？你喜欢我笑吗？明亮的笑容，你喜欢我吗？
      　　我终于醒了，我看到了你正安静的睡着，嘴角挂着在阳光中才能看见的笑容。你是只在梦里才会这样笑吗？
      　　可是，就在你睁开眼的刹那，我看见了你身上如大海般浩瀚的伤口。
      　　思往事，惜流芳，写成伤。凝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你突然间变得暴怒，极限的车速让海面波涛汹涌。
      　　我似乎又听见了信天翁在天空中的鸣叫。我突然想起。那时我还在母腹中，便曾听过这样的鸣叫。
      　　空中飘扬的挽歌，溅起大海一片一片的泪花。
      　　大海也会难过，大海也会思念。它的波浪像山峰一样雄伟，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你如夏花般在我的生命中绽放。
      
      　　看我一眼，只要你再看我一眼，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离开你了。
      　　再见，你对我说再见。
      　　我们一起见证了那么美的风景，你要跟我说再见？我曾那么接近幸福，你却要我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