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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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要吃芒果,还有杨桃。”扬扬看见树上的芒果和杨桃直馋嘴。
“好,奶奶去拿支竹勾来勾。”
奶奶放下扬扬,拿起一支竹勾,高兴地教扬扬勾果子……
听富贵携着老婆孩子回来,公公拄着拐杖在兴旺的搀扶下回来了,看见孙子特别乐,举起拐杖帮扬扬打下熟了的桃子……
不一会儿,李三多来了,李开发来了,他们的家人也来了。大家坐在一棵如盖的荔枝树下问寒问暖,叙旧开怀。丽娜和保姆小娟收拾车上的行李,拿糖果饼干分给小孩妇女,招呼来看望的父老乡亲。
“这几年,村子变化真大,不少人盖起了洋楼。”富贵跟村老聊着,见李三多小孩过来就招呼道:“小宝,过来,读几年级了?”
“高二。”小宝笑眯眯向富贵走来,说:“二哥,我在报上读到你发表的诗呢,我还剪了一大摞贴在我本子上。”
“是吗?读一首给我听听。”
“好,我背一首《风景》。”小宝清了清嗓子,朗诵起来——
在水一方的你
活在我眼里
头顶塔笠
在田野
弓身成一片风景
伸展的手臂
是骨还是筋
一边绳牛一边把犁
犁碎了的岁月
走不过水田
走不出心田
历史的尘土
悬挂在你的眉尖
最始的收获
最终在荒原
“读得不错,有感情,为什么喜欢这首诗?”
“我读起来非常亲切。”
“有思想,心地不错,学习成绩不错吧?”
小宝腼腆地站着,没有说话。
“他不好意思,在班里原来是一二名,现在落到了十来名。”李三多接过话说。
“没关系,只要用心学就行了,”富贵说,“小宝,你爸做人不容易,为了你们三兄弟读书,省吃俭用,你要争取明年让我回来喝你的大学酒。记住啊,别忘了请二哥。”
“那未必,只要尽心就行了,要劳逸结合,别听你傻二哥的话,为了上大学,无日无夜拚命,会把身体搞坏的。”丽娜笑着说。
“当然,不要吊儿郎当就是。不过,有文化与没文化,文化高与文化低,是不一样。”富贵说。
“人啊,书读多了,胆子小心眼小,前怕虎后怕狼,做起事来会失去男子的气概,我们单位有几个男的就是这样。平日里没什么作为,不是与领导怄气,就是回家与老婆计较,拿孩子出气。”丽娜含笑着说,“当然,书还是要认真读,不要读得像你二哥那样傻就是了。”
“你二嫂说的有道理,今天我们见到的武良新,他书没读多少,却闯出名头来了。”富贵轻轻地笑了笑,“事物都是这样,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人家想拿也拿不走。不是你的,你争也争不来,大概人说傻人有傻福,就是这道理吧。”
“武良新是读哪个大学毕业的?”丽娜问。
“他还不知道大学的门朝哪个方向开。”刚办完退休手续的小学校长吴南木接过话柄:“他连小学都没读完,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语文考试最高分是三十七分。”
“我跟他同过班,我们班同学给他起个绰号,叫‘鸡蛋大王’。数学老师上课点名就直问,‘鸡蛋’来了没有,主要是他数学经常考零分。另外,他偷鸡蛋吃在村里是出名的,直到现在我们还管叫他‘鸡蛋’。”李三多学着老师点名的样子说,逗得大家直笑。
村里的人都知道,有一年春节夕夜,武良新父亲出海打来几条鱼,鸡鹅鸭毛不见一枝。原本养的三只阉鸡两只鸭子是用来过年的,但父母图个好价钱把它们拿到集市上卖了。武良新看今年吃不上肉了,馋嘴的劲儿又不好消受,想家里能下锅的除了老母鸡什么都没了。四邻的炒菜声油炸声此起彼伏,菜肉飘香的味儿一股接一股,武良新在自家的庭院里走来走去,每走一步都来一个深呼吸,姿势酷似小鸡啄米,恨不得把邻居飘来的香气吸个饱。黄昏时分,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响起,一年一度的除夕将被送走。武良新盯着祭桌上排着两碟小菜几条白昌鱼,还有一块掌心大的猪头肉和一盘炒鸡蛋,打心里不是滋味。香烟袅绕在香炉上方,唯一能让武良新想到有些味的是那盘炒鸡蛋。武良新跟着父亲向祖上三跪九拜后,从厨房里拿出一支燃烧的小木棒,点响吊在苦楝树上的鞭炮,祭桌上的菜肴算是这一年最丰盛的一顿晚餐了。一开筷子,武良新感到饭菜有些陌生和乏味,怎么吃也吃不出鸡的味道来。饭桌上,武开锁边吃边用筷子敲打着饭桌跟家人说:“吃不同,饱相同,良新,多吃点肉。”武良新应和着说:“知道了,饱相同,吃不同。”晚饭后,武开锁和老婆到他叔父那里串家去了。武良新待在家里反复琢磨除夕的团圆饭,不断念叨着父亲的进言“吃不同,饱相同”。从妈妈常用的针线盒里拿出一支衣针走到鸡窝旁,一连拾出三个鸡蛋,用衣针针破其鸡蛋壳,并用嘴巴按住鸡蛋嘬其蛋黄,再把掏空的鸡蛋壳放回鸡窝里。
第二天,早上祭拜先人,母鸡在鸡窝里咯咯叫。
“母,不好了,母鸡吃蛋了,”武良新慌张地说,“母,母鸡在吃自己生的蛋呢。”
他母亲走到鸡窝旁,踮起脚跟一看,惶恐地说:“是真的,真霉!快来把这母鸡抓去杀了,把鸡头拿到十字路口去吊。”
在当地,发现母鸡吃鸡蛋,认为是最糟的预兆。
武开锁见此情景,诚惶诚恐把母鸡杀了。母亲把挂在墙上的鸡窝取来,把鸡蛋拿出,放了一把火,全家人从火堆上走过,把身上的晦气烧掉。
武良新吃了一顿美滋滋的鸡肉。
从这天起,武良新尝到了吃鸡蛋的味道,一到同学家发现有母鸡下蛋,便想法子把鸡蛋弄到手,后来被同学陆续发现……
多年后,武良新逢同学便说“这一年我家杀的老母鸡特别好吃,鸡肉到现在还香。”
“一直到现在,武良新最怕人家说起他偷李老师的鸡。”李三多说,“他读小学四年级,有一天晚修课后,几个同学见他蹲在草了宿舍后面的鸡舍旁,从鸡舍里抓出一只母鸡,没想到被校警逮个正着。第二天课间操,校警把他押到主席台上当众叫他周扒皮学半夜鸡叫,从这天后他不上学校了。”
“哪个李老师?”小宝问道。
“屋后那个没人性的草了呢?”
“我一听草包草了的名字,就好笑,他老爹肯定没文化才给他俩起这样的名字。”小宝笑道。
“这两个杂种生下时,都是他母亲在生产队的玉米地里,偷掰玉米生吃后肚子痛,就生在玉米地里,凄喊声惊动了附近工作的社员,就用稻草包着他们母子,坐力雅三公的牛车回来的。他父亲怕他俩养不成,就叫他俩草包草了,后来大家也跟着叫草包草了。其实,他俩一岁时,他父亲曾用猪头在祖上面前给他俩起过名字,叫草隶、草丁。‘隶’就是奴隶的‘隶’,‘丁’就是发书丁的‘丁’,草隶另外还有个名字叫‘草糠’,这是他同祖隔父的堂哥给他起的,他堂哥认为自己的名字是‘谷’草包就该是‘糠’,这样,谷糠不分,血肉情亲。”
接着李三多又问大家:“村里最流行的一句话是什么话?”
“是草了他母的话吧?”孙佑母笑着接过李三多的话。
“你怎么认为是她?”
“她每次跟人家吵架,都挺起她那干瘪的胸部骄傲地说同一句话,我们女的在一起总以她的话问候。”
“没错!是草了他母,你说是什么话?”
“‘我骑过男人,你骑过没有?!’”孙佑母学着草了他母的猫声,说完,便抿嘴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真羞死人了。”
看孙佑母学得有模有样可爱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草了,不用提了,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当老师是误人子弟,他家人也是。”李金算捋了捋胡子,打断了大家的笑声,“武良新,现在不一样了,当时是偷鸡,现在是偷银行。”
“这话怎么说?”富贵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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