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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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夜,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瑰丽,越来越清爽。大海越来越幽蓝,天空越来越幽远,越来越淡然。远处的渔火上来了,星星点点,赋予了大海高贵的生命与深远的想象,给滨海的夜增添了辽远淡抹的色彩。坐在海堤上的富贵,感受着大自然的美,闭上眼睛,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远近层层叠叠高矮不一的楼群耸立着,五光十色。从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宛似都市的眼睛,与天上星月相映成趣,构成一幅天上人间的夜景……
不知不觉中,大家吃饱了肚子,越聊越起劲。扬扬听大人谈论着自己懵懵懂懂的话题,觉得没趣,扯着妈妈的衣裤嚷起来:“妈妈,我要回家。”
“乖,不要吵,爸爸跟伯伯在谈事情。”
白贤抚摸着扬扬的头,笑着说:“伯伯听你的,我们现在回家。”
“伯伯好。”扬扬转过脸向爸爸扮了个鬼脸。
大家都笑了。
“服务员,买单。”白贤向女服务员打了个手势,轻声招呼。
服务员走过来,拿起上菜单,说:“请稍等,我去收银台算一下。”
“小姐,来这里,我买。”富贵赶紧从口袋里拿出几张“人头”来。
白贤忙挡住,“不用,这次我请。下次去好一点的地方,你来买。”
“白总,你老说下次下次,老是不让我买,这次我来吧。”
“我条件比你好一些,别争了。”
富贵拗不过白贤,只好作罢。
“先生,一百三十元。”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过来。
白贤如数给了服务员。
回家路上,富贵满面春风,回味着刚才总编对自己关爱的话语,心潮澎湃,感动不已。柔和的光线照着宽广的路面,也照着富贵。今晚的道路,似乎比往常舒坦顺畅,晚风从窗口飘进来,惬意得让人飘然。
富贵的车子从万绿园出来,上了滨海大道后,进入龙昆南路,后又拐进南沙路。扬扬坐在车前座,黑溜溜的眼睛不停转着,观望车外的夜色……
“爸爸,前面有人打架呢。”
顺着扬扬手指的方向看去,流动着五颜六色灯光的路边,一间名为“滚石的士高”门前,三五个彪形大汉正在追打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踉跄倒了,又被人拳打脚踢滚爬起来。两个保安若无其事地站立门口,没有制止。其他的人就不用说了,能避能躲都避着躲着,生怕人家打到自己……
“哎呀,那个被打的不是武良新么?”富贵开着车瞟了一眼,似乎是武良新。
“是你们村的那个老板。”丽娜说。
车子在“滚石”旁停下来。
“是武良新。”富贵准备下车禁止。
“嘿,不要下车。”丽娜慌忙按住富贵的肩膀说:“你打110报警,不要下去被人家打!”
富贵马上用手机打了“110”。
不到五分钟,有辆警车呼叫着警笛开过来,声音由远渐近,由小渐大……
警车还没停下,追打武良新的人拔腿就跑。车子停下来,车上下来三个人,一身警察制服,腰别手枪,一看便知是警察。
富贵跑过去把武良新扶起来,武良新双手紧抱流血的头,血把白衬衫染了几大块,血斑湿湿的,前额起一个红肿的大包……
“谁与你打架啊?他们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住哪里?”一个虎背熊腰的警察问武良新。
“没……没有人跟我打架,我是不小心摔倒的,没事。”
“需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否?”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
“那不用,我们就走了。”警察一说完就上车,车子像抹了油似地溜了。
“他们就这样走了?”丽娜问。
“他们不走留下陪谁?又不是他家人。”围观的群众应和着。
“还说有困难找警察,像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倒不如说有困难找警车,贴切一点。”
“时风日下,歌都是唱的好听,现在就是这样,蚂蚁上谁的脚谁扫,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解决。做什么事情先要学会保护自己,有些事情说不明白,是风气,还是哪个人的问题?”有个摆地摊的老者,没有表情地数说着。
“我带你去医院包扎。”富贵扶着武良新坐上自己的车,说,“阿娜,你带扬扬打的回家,我送武总去医院。”
“好,路上开车小心点,到医院后给我来个电话。”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打你?”富贵一边开车一边问武良新。
“我也不知道,我跟我原来的律师一起在‘滚石’里喝啤酒,刚喝两瓶,就莫名其妙地被他们打了。”武良新有气没力地说。
“你跟那些人有什么过节?”
“没什么过节。”
“认识他们吗?”
“一个都不认识。”
“律师呢?”
“人家一打,他跑掉了,我却跑不了。”
“你约他喝啤酒,还是他约你喝啤酒?”
“是他约我的。”
“你现在还是聘他当律师吗?”
“我不聘了,他现在是为天妹做事。律师么,有奶就是娘。”
“你不觉得今晚被人家打有些蹊跷吗?”
武良新脸上的横肉浮动了几下,愤愤地说:“是啊,是感觉怪,好端端的被人家打,被打得莫名其妙。如果我查明是他设圈套陷我,我不会放过他的,他全家死给我!”
“打你的人,不会是天妹派来的吧。”
“不会,肯定是那只山猪!”
“谁呀?”
“钱开。”
“不会吧?”
“不是他,还有谁?!”
“你当初是怎样与天妹认识的?”富贵瞟了武良新一眼。
武良新咬着嘴唇,脸部肌肉痉挛了一下,应道:“我明天告诉你……”
“不用了,你不好意思说的事就不用说了。”
“钱开,我要砍死你!”武良新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富贵心想,武良新哪有砍人的胆,谁都知道他是欺软怕硬的人。别说跟钱开斗,看见钱开那支手枪,脚都软了。何况钱开出出进进,有两三个马仔跟着。
车子到了海口南开医院。武良新走出车门,夜风一阵阵吹来,心里刺骨的冰凉,不停地打颤。富贵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武良新身上,扶着他走向急诊室。
“医生,给我兄弟先治疗好不好,求求你了。”一位穿着破旧牛仔裤的中年男子,紧紧地跟着一位戴着金边眼镜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苦苦哀求。
“医院不是收容所,你没钱压院怎么治疗?”医生的脸上冷冰冰的,口里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
“医生,他是从脚手架上摔下的,先救救他吧。明天想办法给你钱,不及时抢救,他会死的。求求你了,医生。”工人眼睛里饱含泪水。
“这是医院的规定,去求院长吧。”医生还是硬邦邦的表情。
满头污垢的工人还是紧紧跟着医生。在灯光灰暗的夜里,透过医生那副金边镜框,让人肤感到有色的眼镜底下,生命在金钱面前是那么的乏力、低廉与无奈。
“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进去。”刚步到门口,武良新就停住脚步。
“为什么?”
“我身上才几十块钱,在外头药铺买些碘酒和消炎药涂洗一下就行了。”武良新捂着头说。
“进去吧,我身上带钱。”
富贵扶着武良新蹩进急诊室。急诊室里,有的不见了手指,有的被纱布绷着头,有的脚被包扎吊在半空,有的已是面目全非,两个鱼眼珠儿带着凶光溜动着……读他们的神情,无论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无论是被包扎好的还是在旁边护理的,看不到一张祥和的脸,除了愤怒还是愤怒,除了冷酷还是冷酷。一张作为担架的大木板上躺着一个人,发出痉挛的呻吟声。旁边蹲着几个穿牛仔服的工人在看护。有几个护士进进出出。
“刚来的,进来!”里间的一个小房间里,有位男医生有气没力地吆喝武良新和富贵,
武良新在富贵的陪伴下走进医生的诊室。
“坐。”
武良新坐在医生所指的凳子上。
医生站起来,看了武良新的头,又叫武良新躺在一张小床上,用手摸了摸武良新的其他部位,又用听诊器按在武良新的胸上和背后听了几回,又叫武良新张开嘴巴看了,几乎把身上的部位看个够,像村里的牛贩子孙老汉看牛一样认真负责。
“好了,名字?”
“武良新。”
“什么无良心?”
“武术的武,良民的良,新中国的新。”
“多少岁?”
“四十七。”
“有没有呕吐?”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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