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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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用说!当老师的不一定能写对联,写对联的不一定懂招魂送鬼,招魂送鬼的没在机关当过干部,在机关当过干部的搞的女人不一定比我草了多。我什么都比他人多一点点,多一点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否?所以啊,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不是说了,我又不是你的学生,当然不懂了。你谈什么性爱、性情都与我无关。”孙吉吉看着草了,心里感觉好笑。
“就是嘛,说了也是白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草了揉着自己干瘪的胸部说:“你明天去还是不去?”
“我们还是回家跟老婆睡觉吧,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看草了那嘴馋的样子,孙吉吉摇了摇头,涨红着脸说:“还是自家味道好,不……不要被……被人家偷,偷吃,那——就麻烦大了。”
武良新笑了。
草了也随之笑了,说:“多没品位。”
日期:2011-08-26 16:07:09
14
武开锁离家出走是一气之下的事。他走出家门口,摸了摸衣服,似乎忘了带什么东西,又掏出衣兜,发现只有一张过了水的五块钱,皱皱的破了一角,还有一包用报纸包的烟丝和一个打火机,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打火机了。他想了想,打还是对的,媰妚,三日不打变成虎,只是过了一点。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滚打这么多年,她不是白天羞辱我,就是晚上修理我,没有多少天是用笑脸服务我。每次吵也罢打也罢,自己都没赚什么便宜,这次算是幸运的。不过身上没带多少钱,现在折回家,万一水燕大打出手怎么办,还是到黄海集上逛逛再说。在村里,武开锁是出名的吝啬鬼,钱一到他手里攥得特紧,比“502”胶粘着还紧,老婆休想从他腰包里拔出几毛来,指望从他身上刮出五毛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武开锁向黄海镇的方向走去,别看他个子矮小,走起路来足下生风。他走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三轮车,没有一辆向他招呼,他也没向他们打招呼。
武开锁在街上逛来逛去,听街头“法师”讲解彩经,演算彩码,推论结果。逛了半天,他在“春妮梦”发廊前停下来,发廊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穿着透明内衣的少女,“少女”硕大的乳房上贴着几行字:保健一个钟十元,两个钟十五元;推油二十元;洗头加上身按摩五元,洗剪八元;中药泡足十元。武开锁看着少女的裸照,想起他上回来这里保健时,交了十块钱只搞了半个钟头,还剩下半个钟头没搞。就是上次保健,才意识到岁月不留人。就自言自语说,自小带枝枪,枪枪打在老地方,现在改革开放,子弹差不多要打光,幸亏赶上时代的末班车,否则,自己的青春差点全葬送在老娘手里。说着说着,走进发廊……
“阿春,半个钟头的伯父来找你了。”一个黄头发女郎给武开锁开门,笑眯眯说,“伯父,请进,阿春,半个钟头的伯父来找你——”
武开锁一进门,见三男五女坐在长沙发上,打量着他,嘻嘻哈哈笑起来。
“阿春在否?”武开锁的语气细细的。
“在,稍等一下。”有位叫阿鸾的小姐大声喊:“阿春,半个钟头的伯父来找你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现在上钟,没空。”五号厢房里传出阿春的声音。
“伯父,阿春没空,我给你推油好不好,半个钟头十块钱,包你舒服。”黄头发女郎向武开锁打招呼。
“不用了,伯父改日再来。”
时候已经不早,武开锁感觉肚子咕嘟咕嘟响。他走到离发廊不远处卖酸粉汤的小摊前,要了碗酸粉。一口气把碗里面的汤水吸个精光,只剩下酸粉条,就叫老大妈再添上汤水,三下两下把满满的一大碗酸粉汤搅进肚子,把汤水喝个精光,用袖子抹了嘴巴站起身子,问:“大妈,多少钱?”
“一块钱。”老大妈伸出左手。
武开锁从裤兜里掏出破角的五块钱递给老大妈。
老大妈看了看破角的钱,没有接,说“这钱不能用,你换一张。”
“我只有这么一张。”
“快点走吧——村人!有钱风流泡小姐,没钱吃酸粉。这么老岁数了还混吃,不要脸!”老大妈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把他数落一番。
武开锁涨红着脸,转过身子,离开小摊子。
老大妈指着武开锁脊背唾骂:“看狗样,哪像个男人,这么老了还这样!早不死去,还留命在世吃人‘五角’!”
老大妈的话,像针刺一样扎在武开锁心上,血淋淋的。武开锁一句不漏地听在耳朵里,耷拉着头,噙着酸溜溜的泪,步履艰难地离开黄海市……
回家路上,耳边老响起老大妈和老婆训斥的话,不由想到自己戴“绿帽”的悲哀,想到儿子良新个子粗壮而为父的那么矮小。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感到自己活在蒙羞的世界里,自己在这个家里,在这个世界里,是个多余的人……
武开锁离家出走的第三天,人们发现他挂在村前海边的一棵马尾松树上,裤兜里除了一张破角的五块钱和一包烟丝外,还有一张遗书。遗书上写着“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阿春还欠我半个钟头保健”。
武开锁的死,没有给家带来过多的悲痛,武良新没有特别悲哀,泪也没有多流几滴。父亲的死,让他认识到死对人来说不过是件最平常的事,看到母亲悲伤的样子,他不温不热地说:“父亲还没有死。”
武良新在父亲灵堂前拜了些日子,便走上官司的门槛,抱着悲悯抱着自责,也抱着希冀……
武良新找来律师,向当地法官打点一番,把一纸告状书递上法院。法院说得先缴纳起诉费才能立案。武良新看着要求上缴的起诉费,瞠目结舌。一星期过去了,两星期过去,三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囊中的钞票经不起时间的折腾,武良新无力地回到家里。
难道这样完了?武良新暗暗拷问自己,我不信这个邪!我没钱起诉,就告,告到纪委,告到检察院,告到省委去,告到中央……
武良新心已铁定,勺了二两白酒,找来草了,写下文字,并留下联系电话,打印三十份,分别装进信封,贴上邮票,“飞”出去……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半年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
希望似乎离武良新越来越远,越来越渺茫。他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少,随着时日渐进,他越来越不相信身边的人了,渐渐怀疑起这个社会的存在。
但是,武良新仍然没有放弃,移动的联系电话还在坚持续费……
日期:2011-08-26 16:09:18
15
近日来,大榕树下老挂着村民有关武开锁的话题——
“死了,还要帮儿子看虾塘。”
“不会吧?”
“为什么要站在树上这么高,肯定是为了防偷嘛。”
“说不准他良心发现,儿子砍伐海防林搞虾塘危害百姓,不能入土为安,就把自己挂在树上昭示儿子也昭示世人,要珍惜沙滩珍惜海防林。”
“也许是无地自容,没脸面到九泉之下见先人,把自己吊了起来。”
“也许跟女人有关,草了的父亲就是因为女人才上吊的。”
“他遗书上说阿春还欠他半个钟头的保健,做鬼也风流。”
大榕树下,村民七嘴八舌议论着,谁也没有去派出所报案,也没有人拔“110”,所以也没人来追查。
村里要是有人过世,那是件不小的事情。死人与活人之间,以死为大,葬礼比婚礼还要轰烈。但是,对于武开锁的死,村里的人没有过多的伤心,没多少人问及武开锁走“老路”的事情。只有草了鞍前马后地写挽联涂祭文,拿去墙上张贴,没什么村民来吊孝。晚上也是家族的人零零散散地过来,给武开锁上炷香烧片纸,以示哀悼,将就礼仪而已。
田,总有人在耕;饭,总有人要吃。大地生生不息,日月轮回交辉,南来的海风吹拂着村子。
是夜,星星闪亮登场,在南天上空把月辉洒向李三多的院子。
“良新那边,你不去烧烧香?”黎莉问。
“烧过了。”李三多应道。
“你不去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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