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单位要进人是比较难，我想一下，看其他单位能不能去？”富贵端起丽娜递过来的茶，拿开盖子，吹了一口气，随后喝了一口，说，“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求谁好。”
      　　“是啊，现在政府机关部门，逢进必考。而企事业单位呢，下岗的下岗，超编的超编，确实难呀。老二，调动的事，要是费力太大，你就不要管了。”
      　　“管是要管的，可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做什么都是要有本钱，大哥刚才说的没错。我尽量找朋友想办法。在这个社会，确实是你想做什么都要有本事，没有本事，你就要有本钱，没有本事也没有本钱，你什么事都干不成，社会就这么现实！像我们穷人家出身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嫂和小的都好吧？”丽娜问。
      　　“可以，老样子。”
      　　“大哥，看起来，您比上次见到您的时候瘦多了，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
      　　“想这么多干么。”富贵端起茶壶给忠正倒茶。
      
      　　“让我来吧。”丽娜接过富贵手中的茶壶，给忠正添加茶水，“大哥，喝茶。人啊，健康就好，这段时间，您回过老家否？”
      　　“前几天还回去。”
      　　“老妈还好吧？”
      　　“还好，树老也有枯枝，人老了就难免有这有哪了。”
      　　“老人家一人在家，真是的，要是听讲，肯来海口，多好，我们心也宽一些。”丽娜忧愁、心痛地说：“有时候，想起她一个人生活在老家，心就酸。”
      　　“她就是倔啊，有什么办法，只能顺她了。”
      　　三个人聊着……
      
      　　夜，越来越深。
      　　丽娜带着扬扬回房间休憩去了。
      　　“大哥，我们俩出去吃点宵夜，我也饿了。”
      　　“好吧。”
      　　富贵领着忠正来到“八哥烧烤园”。
      
      　　烧烤园有十二三亩地，种着六排树木，每排的四周种满印度紫檀树，树上挂满灯笼，树下排着桌子，桌边上坐着男男女女。在轻音乐的伴奏下，男女激情地划拳摇色子。十来个身材漂亮的“美眉”，推销着啤酒。
      　　月儿高挂中天，富贵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要了三瓶啤酒，点了两大碟鱿鱼，与忠正对喝起来。
      　　“大哥，这是年轻人的夜生活。”
      　　“我们也不老啊。”
      　　“我们都成家了，不像这些少男少女的年纪了。”
      
      　　“他们总赶上时代了。”
      　　“毕竟社会是向前进步的。”
      　　“我们当年吃不饱穿不暖。”
      　　“当年有碗饭吃都不错了，哪有这分清闲，无忧无虑地听音乐喝啤酒。”富贵向大哥举起杯碰了一下，说，“时代不同了。”
      　　“我们当年不饿死都不错了。”
      
      　　“现在，我们也过得去了，也算满足了。”
      　　“是啊，你现在是‘五子簦科’了，——房子、车子、妻子、儿子、票子，都已具有了，还想什么呢？”
      　　“我现在想的是，能早点退休多好啊。”
      　　“为什么有这想法？”
      　　“不知怎么搞的，自己感觉非常累，很想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写诗？”
      　　“知我者大哥也。”富贵一边给忠正斟酒一边说，“人一生，总得有点精神上的寄托，得为自己做点什么。”
      　　“工作之余也可以写啊。”
      　　“我们工作的压力太大了，工作时间几乎占满了我的空间，挤压得我连睡个觉都不得安稳，确实是没多少时间让自己支配。”
      
      　　“可是，现在不工作能行吗？”
      　　“为了生活，为了生计，我目前是放不下工作啊。”富贵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说：“我是很想静下心来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
      　　“现在是饿死诗人的时代，社会上最穷的是诗人了。”
      　　“从古至今，社会上最富有的也是诗人。”富贵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
      　　“噢……”忠正傻傻地瞧着富贵。
      　　“喝酒，喝酒！”富贵看着大哥的表情，似乎不可理喻，不禁笑了起来，扒开了一片鱿鱼递给忠正，说：“喝酒！我是说笑说笑而已。现在老婆又傻儿子又小，我还得干它二十年，怎么好退休呢？而且年龄又不到，只是想想而已。”
      
      　　“我没能力，家里内内外外都得靠你。”
      　　“我知道。”
      　　“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负荷工作。”
      　　“没关系。”富贵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用手抹了沾在嘴边的酒沫，笑着对忠正说：“从工作到现在，我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主要是家庭的责任，社会的责任太重了。”
      
      　　“是我思想太重了。”
      　　“我有时也想回到农村，清闲自由，就是太穷。城市生活有味道，可是生活节奏太快，让人的弦绷得紧紧的，唉！”忠正说。
      　　“来时有路，去日无门，城市就是这样，想让人爱它不容易。”
      　　“人，最好是在城市赚钱，在农村度假。”
      　　“城市的钱并不是好赚的。”
      
      　　“所以呢，一看到高楼大厦，我就有压抑。”
      　　“人啊，心宽天地就宽！”
      　　“志得心就宽，要不，你连肚子的温饱都没解决，心怎么宽得起来？”
      　　“看你的志趣在哪里？”富贵说：“有的人腰缠万贯，还是饱死撑伤，他的胸怀同样装不下天地，看不到万物生长。”
      　　“是啊，当官的人，多为老百姓想想该多好啊。”
      　　“历来当官头上的那顶子都是显威的，不是拿来装饰的。”
      　　“他们头上的顶子，老百姓要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它不是成了多余的摆设。”
      　　忠正从裤袋里摸出“芙蓉王”烟，抽出了一支叼在嘴上，又从裤兜里摸出了打火机，右拇指一动，“嗤”的一声，打火机窜出一尾火焰，点燃了嘴上的香烟。忠正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来，烟圈在眼前缭绕打转。打火机上的火苗在光怪陆离的夜里跳跃着，蓝色的火焰燃了好久，忠正才将打火机轻轻摇了摇，火焰才被风吹灭。
      　　“老二，你也来一支。”
      
      　　忠正向富贵递过来一支。
      　　“我已戒了。”
      　　“戒了就好，吸烟对身体有害。”
      　　“您知道烟有害，为什么要抽？”看到忠正有些憔悴，富贵心痛地说。
      　　“上瘾了，戒不了，没办法。”
      　　“只是您不想戒而已。”
      
      　　“我没什么嗜好，只有抽烟。”
      　　“您可以看看书嘛。”
      　　“大哥没念过什么书，怎么有这个心境呢。”
      　　“大哥，您读书的时候，成绩在班里是好的，可为了我们，苦了您了。”想到家庭的不济，大哥的辍学，富贵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家都一样。”忠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呵呵地说：“我读书，不一定能读出个样子，说不准是瞎破费呢，还是你读书的好。”
      
      　　“哪里，哪里。”
      　　“毕竟你读书，为家里挣足了面子。”
      　　“大哥，您还是少抽一点，对您有好处。否则，习惯成自然，就不好改了。”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事没事，要叼上一支烟。”
      　　“抽烟，一花钱二伤身体，何必呢？”
      　　“这道理谁都懂，国家也知道，吸烟对健康有害，也禁止吸烟，可是国家还是一直扶持烟厂生产。”
      　　“有些事情放大起来后，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不过，我会少抽一点，看能否把它戒了。”
      　　“家里面，有一条‘中华’烟，回去时您拿去抽吧，要少抽一点。”
      　　“嘿，这么贵的烟，还是留给你待人吧？”
      　　“是朋友送的，我在家也没吸烟。”
      　　“你不是叫我戒烟吗？又送我烟抽。”忠正吸了一口“芙蓉王”，笑呵呵地说。
      
      　　“我不给，您同样拿钱去买，算我帮您省省吧。”
      　　两人一边喝着“力加”，一边聊着，聊得天上的星星不知躲到哪去了，你一口我一口，你一杯我一杯，桌上已喝空了八瓶啤酒。
      　　“大哥，还喝否？再来两瓶？”富贵问道。
      　　“你还能喝吗？”
      　　“我差不多了，您要是能喝，您就喝，我叫个销酒的小姐陪您喝。”
      
      　　“够了，别叫小姐陪我了。”
      　　“这里的小姐，不需要小费，只要您买她的酒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