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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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怎么不管?”富贵一样的脸色。
“村里管得了吗?!”力雅三公很不满富贵的问话。
“怎么管不了呢?”
听富贵这么说,力雅三公垂头丧气,想到半夜坐车,一路颠簸,不禁酸楚起来,心想富贵是否是与当地政府穿同一条裤子了呢?难道他出门就忘了回家的路了,跟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了?看来我们指望富贵是指望错了?我这副老骨头白走一趟了?想着想着,力雅三公拍了拍自己酸痛的肩膀起来,忍含着欲掉下的泪,有气没力地说:“是,是镇政府和县政府盖章承包出去的,你叫村里怎么管?!”
力雅三公脸上的青筋一条条地暴了起来。
“哪有人民的政府不管人民?!”富贵一听,顿像只狮子一样怒起来,愤慨地说。
“所以,三公来找你了。”力雅三公颔着头,像公鸡啄米一样,语气柔和许多。
“三公,怎么知道我能帮上忙呢?”
“我打听了,村民都说,天下不平的事,都是你们单位管的,找你,准没错,只要你们出面,没有你们平不了的事。”力雅三公顿了一下,撅着嘴说,“你要是连村里的死活也不管,我就不回去了。”
“三公,你不要这样。”
“人家破船还有三斤钉,我们村除了太阳田洋,什么都没有了!”力雅三公瘦薄的胸脯一起一伏的,粗着气说,“父老乡亲都指望着你!我不相信,你连村民的生命都不管!”
“三公,放心,这事,我是管定了。”
“好样!我就知道你会管。”力雅三公心地豁然开朗,高兴得眉开眼笑,激动拍着富贵的肩膀说,“不愧是我们太阳村的骄傲!李家后代!”
接着,力雅三公又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草了草包欺负你兄弟的时候,我们这些作为长辈的,都没有出面阻止,帮你说声公道话,现在想来,都有愧于你,没想到你还站出来为村里着想。”
“谁叫我是从这个村里走出来的。”富贵坦然地微笑着说。
富贵接过力雅三公手里的材料,瞧着一串串熟悉的名字,按着指纹,被血染着,心里沉甸甸的,眼角润出了泪花……
一阵南来的风,吹在富贵脸上,冰冰的,富贵打了个寒颤,抬头窗外,辽远的天空下似乎望见远方的家乡,被海水蚕吃着,昔日一望无际的水田绿油油的一片,日渐枯黄,父辈们垂头丧气地走在田埂上;富贵揉了揉眼睛,窗外的一抹绿色,被着血红的夕阳,摇曳着舒展的树叶,斑斓中似乎俯首大地,聆听故乡的大海传来的涛声……看着三公,看着手里一串串熟悉的名字,富贵心潮澎湃,手心攥得紧紧的……
第二天,大地刚张开惺忪的眼睛,晨雾渐渐散开,东方露出鱼肚白,富贵开着自己心爱的小轿车,戴着力雅三公,穿行在海口美丽宽敞的大道上。
“昨晚睡得香吧?”
“半睡半醒。”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答应——”
“田洋的事呀。”
“我知道。”
“那你还睡不好。”
“不是田洋的事。”
“还有什么事呢?”
“没其他的事,主要是你为三公花了这么多的钱开房,三公心里不安。”
“给三公开个房是应该的。”
“可是酒店楼太高了。”
“楼高睡不着?”富贵笑着说。
“是呀。”
“为什么?”
“塌下来,不是完了。”
“不会的,这是五星级酒店,挺安全的。”
“安全?半夜,我从楼上往下看,一条条火蛇三五成群的游来游去,吓死人。”
“哈哈,不是火蛇,是车子。”
“车子?!噢,——跟蛇有什么区别!”
“哦。”富贵迟疑地瞧着力雅三公。
“你是说蛇吃人,车子不吃人?!”力雅三公摇了摇头,说,“一样。”
“哦。”
力雅三公望着车窗外一座座赛入云天的高楼背离而去,昏眩地说:“这么高的楼摔下来就没命了,还是住在农村好,睡在家怎么摔,都不会有事。”
富贵瞧着三公憨厚的样子,浅浅地笑着说:“是啊,高处不胜寒啊。”
“城市人就是怪,为什么要住这么高嘛,最后不是也要入土为安!”
“也是,也是。”富贵憨笑地点点头。
……
富贵驱车来到太阳田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还有淡淡的海水的咸味。
田洋里,白花花的水一大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望不到边,水面上水草蔓生,有的草蔫得像野风吹过一样,枯黄地躺在水面上。
“你看,两千亩水田啊,就这样荒了。”力雅三公指着田洋心疼地说。
“荒几年了?”富贵心情沉重。
“三年了。”
“什么都种不了?”
“好好的良田,被海水泡咸了,怎么种,全都是咸水,水面上长的是咸草。”
“阿贵,你回来了,回来看一看也好。”不知什么时候,李金算牵着一头黑水牛走过来。
“嗯,大公,饲牛。”
“嗯,你看水田很快就要变为盐田了,村里的日子怎么过,”李金算摇了摇头说,“这么大的田洋,没看见几头牛,现在啊,连放牛的都不往这里来了。”
“为什么?”
“牛渴了,没水喝。”
“田里不是水吗?”
“那是咸水,牛肯喝吗?!这水已咸到牛不敢喝了。”
“哦,这么回事?”
“不信?我放给你看看。”
说完,李金算牵着牛走到水田里,心疼地硬硬拉着牛的头往水里去,牛还是斜着头紧闭着嘴不动,嘴边还涨着白沫,看得出牛非常口渴,牛肚子瘦瘪瘦瘪的,两个后胯那里深陷成两个坑似的,可以藏两个大西瓜,两个眼睛睁得大大圆圆的,瞧着鼻下的咸水,全身一阵一阵的微微战栗。
富贵看在眼里,身子不忍地跟着微微战栗了一下。
此时,一棵冷落地长在岸边的水稻映入了富贵的眼帘,叶子上爬着一只毛毛虫,慢慢地蠕动着,好像在蚕吃着自己的心叶似的,在痉挛的痛苦中,不禁思索起此行的意义……
“牛不喝水,硬拉是没用的。”力雅三公愁眉苦脸地对富贵说。
“我养过牛,我知道。”富贵回过神,一面沉沉的。
“阿贵,这边的水田,你是知道的。”
“你是说种植?”
“是。”
“知道,除了种水稻,还种番薯呢。”
“知道就好。”力雅三公的脸上的皱纹像水面上蔫了的水草无精打采地躺着。
“收割了,我们还到田里捉鱼抓蟹放鳝笼。”
富贵不禁想起小时候,秋后和哥哥一起,在鱼集聚游走的水田间,拔收割后留在水田里的稻草头,圈起田来勺水,待水要干涸的时候,拿着竹篓,在稻草头下摸螺捉鱼……
“可惜啊,没有这样的光景了,”力雅三公摇了摇头,说,“都是生人害啊。”
“就是那些害人精呢!”李金算指着海坡上三栋别墅,愤愤地说。
“我们过去看看。”富贵说道。
富贵在力雅三公的陪同下向临近的高位池走去。
海坡上,除了别墅旁稀稀落落有几棵树外,昔日参天的马尾松不见了,一个个光秃秃的沙丘病怏怏地在烈日下暴晒着,反射着白光,沙子烫得像着火一样。海坡遍体鳞伤地裸现出一口口高位池塘并排着,触目惊心。每口池塘有一条特大的胶管伸进大海,抽着海水倒灌虾塘里……
富贵看着一条条胶管,就像看着一根根针管扎在村民的血液里,扎在自己的心里一样……
富贵和力雅三公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高位池边上走着。
“阿贵,你来海边玩。”看管虾塘的江东笑嘻嘻地向富贵走来。
“嗯,老同学,随便走走,”富贵拍着江东的肩膀,问,“这些虾塘都是你的?”
“没有——,我只是帮人家看管,要是我的,我早就发了。”身材矮小的江东微笑着。
“谁的?”
“武良新老总的。”
“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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