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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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过了,就有这么多。”
“我明年还你。”
“这是长命人还钱吗?你干脆说以后再还吧。”
“不信任我?”
“明年还能有钱还我?”
“什么意思嘛?”
“工作都没了,还有钱?!”
“你怎么这样说话?”
“一千不如八百现,这是现实,你不要见怪。”
“我知道,砧板上有肉蚂蚁就围,算我白交你当朋友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们的交情不过三万块钱。”
“废话,什么时候还?”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下个月。”
“放心!这个月就给你!”
富贵狠狠地关上手机,软软地瘫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不禁嘀咕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连自己做梦也没想到,原本认为磐石般的友情,在势利面前却如此脆弱,如同秋后的草。想当初,孙文要是没有我帮忙,就不可能拿到那块地皮,没有拿到那块地皮,就不可能赚到一大笔款,没有这一大笔款,就没法要到这个门面开涂料店,自己到头来却白搭人情空架桥……
“怎么啦?”丽娜上班回来,看到富贵神色恍恍惚惚的,萎靡不振地斜靠在沙发上,便关切地问,“是否是哪里不舒服?”
“祸不单行。”
“什么?!”丽娜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像白纸一样刷白,紧张地问。
“孙文来要钱了。”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是什么事,”丽娜舒了一口气,惊讶的目光看着富贵,“要什么钱?”
“涂料钱。”
“什么涂料钱?”
“我们装修房子的时候,要了他的涂料。”
“哼,这是他自己拉来,说他赞助的啊。当时,我们要给他钱,他不要,现在又找上门来。”
“话是这样说,还,还是要还,但逼得太紧了。”
“上星期,你不是叫朋友把一栋办公楼内外墙的涂料装修工程给他吗?”
“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说,孙文说给了你好处费三万块钱了,有没有这回事?”
“一分钱都没有。”富贵气得脸上的青筋都暴起来,生气地说,“太过分了!”
“奸商就是这样!”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我现在还没离开单位,竟戴起有色眼镜看人。”
“上回,老妈借给我买房子的钱,这是她老人家的养老钱,我还没动用,正好是三万块钱,我明天就把钱给你还给他,这种人日后就不要跟他来往了。”
“想不到他是这种人!”富贵心里挺不是滋味,喃喃地说,“我还把他当朋友,算我看走了眼。”
“哼,朋友?需要你的时候是朋友,用不着你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了。”丽娜嗤之以鼻地数落,“你现在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哪里才是我凤凰的栖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富贵神色黯淡,眼睛被泪花模糊了,嘴唇颤抖地说着似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
“除了我这个草窝外,你还有窝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
“扒皮日,你说呢?”
“说得对,今天是扒皮日,可是我的皮能经得起扒吗?”
“你现在是够干巴的了,可是人家还是要扒。”
富贵神情黯然地瞧着丽娜。
“所以,你要反省一下,看清一些人的鬼脸,”丽娜生气地说,“当初,海防林的事,叫你不要管,你偏偏要管,你领导不给你管,你却顶着要管,你能管得了嘛?!现在好了,像个废人,这是你自找的,怪得谁?!”
富贵痛苦地挠着头,一句话也说不上口。
“闹鬼贫,恼官死,你看现在生活怎么办?!又要吃饭,又要还钱,你看这日子怎么过?”
“我不能为了生活而弯腰做人。”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弯腰。”
“车到山前必有路。”
“生姜改不了辣味,万一路被人堵上了,你想过没有?”
“我宁愿寻找出路,也不弯腰。”
“你的出路在哪?跟领导较劲,那你不找死吗?”
“我不能违背良心去生存。”
“这不是良心问题,这是权力问题,这是权力能否得到尊重与服从的问题。”
“谬论。”
“你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你是想我去争官吗?!”
“我不是想你去当官,但我不希望你活得太累,人活着,本身是一种幸福。”
“仅仅是为自己活着,又有多大意义呢?”
“你现在幸福吗?”
“不要问我好不好?”
“幸福是什么?”
“请你不要问我!”
“幸福是一种感受,是一种不可言传的愉悦的感受,不仅仅是一种责任。”丽娜好像忍压好久的话打开闸门一样,眼里饱含着泪一个劲地开口,“作一个男人,你对家庭负责了吗?你对你自己负责了吗?你对你身边的人负责了吗?如果没有,那你还能谈得上对社会负责吗?做男人就要有做男人的样子,你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男人吗?”
富贵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他知道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只得默默地哽咽着自己平日来不曾顾及家的感觉的忏悔……
“在家里,说你是个男人,却没为家里做过什么,除了写两个之乎者也的字之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从结婚到现在,没有做过一顿饭,没有买过一次菜,连洗个衣服都不行,我整日从早忙到晚,家务的事全包揽在我身上,苦了,累了,且没说,病了,连顿饭都帮不上忙,孩子的学习,还得看,还得管,身为人父,身为人夫,你称职吗?在单位,不知道谁是老大,自己是老几,好像自己是个救世主,嘴上老挂着‘群众利益无小事,老百姓怎么办?!’老百姓怎么了?你管得了吗?!管你自己都管不着,还好意思管人家!你看你现在像什么,饭碗没了,谁给你?!你想过没有?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平日里,就当好心的农夫,现在被蛇咬了,今天,我都不知怎么说你才是。”丽娜平日里的一肚子苦水,淋漓地喷了出来,毫无忌惮地泼在富贵跟前,抹着眼泪走进了房间。
富贵好像被黄蜂蜇到一样,脸上的肌肉有了痉挛,痛苦地听着丽娜的挖苦和训责,脑儿嗡嗡的,心好像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浸泡着多年的老盐……
富贵走进书房,掩上门,坐在书桌前,双手托着下颚,静静地坐了良久,有一种想哭的情绪,想到自己一腔热情地工作,却落到这个地步……
晚上,天天渔港的灯光亮了起来。单位里的贾春、叶子、嘉嘉和瑞琳已坐在外场大榕树底下的座位上。大榕树的每条树枝上都挂着红灯笼,内置的灯光在亮着。周围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境地。富贵一到,与四大美女打过招呼,就上菜了,觥筹交错起来。周边餐桌的客人都向富贵投来羡慕的目光。确实,她们四个貌各千秋,美不胜言,在富贵的眼里宛如红楼梦里的美人儿一样,贾春有如“丹唇不启笑先闻”王熙凤,叶子就像“世外仙妹寂寞林”的黛玉,嘉嘉犹如“气质美如兰”的妙玉,瑞林好比“霁月光风耀玉堂”的湘云。酒过三巡,话便多了,笑声一浪赛一浪。富贵白日本来心情就烦,经美女们一劝一倾,酒自然比美女们多喝几杯,恰是“以酒消愁愁更愁”,有酒胆却不胜酒量的他先醉倒在桌子上。
叶子摇了摇富贵的肩膀说:“你醉了?”
“我没醉。”富贵迷迷糊糊地应道。
“你哭了?”
“谁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富贵抬起头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又倒在叶子的肩膀上。
“坐好。”叶子边说边把富贵扶好坐在椅子上,“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刚才,你说包什么?不会是包身吧?”贾春醉眼地看着叶子,微笑着。
“想到哪去了,我是说包恢复工作。”叶子的脸红了起来。
“工作当然是会恢复的,这是迟早问题,但我讨厌领导这个做法。”嘉嘉打抱不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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