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作者:江中公社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132章/139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梁同叙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出让手上的5%的西太银行股份，那是她的根基，是她与梅无雨共同挣来的一份家业，她想把它传承给自己的儿子。但是，她迫切希望黄石投资能够收购董家的5%的股份，再从资产管理公司手上成功地竟拍7.54%的股份，那样的话，在西太银行，她的那点5%的股份成了两个大股东争取的对象，她将拥有更多的发言权。她想要的就是这种左右逢源呼风唤雨的好日子。
      　　梁同叙第二天从浙江赶回北京，出现在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的罗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孙子挤在床前抹眼泪。当着一家子人的面，梁同叙一直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悲痛站在一边。父亲走得突然，她没见着他最后的一面，也没人任何的遗言留给她。这一次，她打定主意好好地陪在老爷子的身边。
      　　梁同叙在病房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医生两次闪进病房，提示探视时间快结束，提醒病人家属赶紧离开。梅无雨打算第二天回浙江，罗老爷子催着梁同叙赶快送梅无雨早点回去休息。
      　　俩人刚起身想走开，老爷子突然又叫梅无雨。
      　　“昨天你不是问我有什么遗憾吗？我还真有个遗憾。”
      　　梅无雨重新坐在床边，心里一阵子的紧缩，老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知道他遗憾什么，就怕今日一别只有来世再见了，心里的话再没机会说出来。
      　　“2007年关掉自己的房地产公司之前，我做过专门的研究。当时我就认为中国的房价畸形，不应该这么高。这么高房价，普通老百姓怎么买得起吗？没想到，2007年以后的房价更畸形，涨得更离谱。”老人说话的语调中还是带着一种腼腆，就怕别人不肯相信似的，“这些年我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已经不是房地产商，用不着昧着良心赚黑心钱。但是真遗憾现在的房价。我曾经是个房地产商，看着眼下离谱的房价，都让我觉得难为情，歉人一个这辈子还不起的人情似的。”
      
      　　“那是……，”梅无雨想安慰几句，却欲言又止。在西太银行时，他潜心研究过中国房地产行业运行的趋势。2007年已经高企的房价再一次脱缰之马地上窜，完全归结于当时错误的贷币政策，那时通胀已经那么明显，为了刺激金融危机之后疲态尽显的实体经济，2008年末出台那个最愚蠢不过的刺激计划再度引发信贷大闸毫无节制地泄放，给中国经济留下长远的创伤，不仅仅是高企的房价，更多的恐怕是留给世界的一个笑柄。
      
      　　听到罗老爷子这番遗憾，梁同叙仿佛如梦初醒，回头望了一眼梅无雨。
      　　梅无雨的双眼已经湿润，内心却渐渐平和起来，脸上呈现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动情地望着老爷子，安慰说：“遗憾也是一种完美。”
      　　“我希望以后你来北京，还去我那个食堂一样的家。即使我不在了，希望家里还那样，给所有踏进门槛的人一顿饱饭。我没能力给这些人一个安身场所，给人一口饭吃，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老爷子！”梁同叙窝在心里的泪水终于憋不住地流了下来，“咱们不兴说这些，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同叙，干爹想把这个任务交代给你。”罗老爷子扭过脸，看了看呆立一边的老伴和儿子一家人，“我这个儿子不敢指望。你干妈体弱多病。干爹指望你，帮帮你干妈，把食堂一样的家撑下去，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梁同叙不住地点头，已经泣不成声，抓过梅无雨的手臂捂住自己的脸。
      　　“同叙，干爹特别看好你。你人聪明，眼光准，没看错人。”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有些事，自己努力过，也就不留遗憾了。无雨他说得对，留点遗憾，也是一种完美。”
      　　告别罗老爷子，走出住院大楼，梁同叙情绪平稳许多，问梅无雨：“你什么时候跟老爷子凑到一块的？”
      　　梅无雨看了她一眼，没接着她的提问，却说：“我们走走吧？”自从上次把她叫回老家一顿痛骂之后，两人不曾这样单独在一起。
      　　“你说老爷子……”在大街走出一截，梁同叙打破沉默说。
      　　“我们没资格谈论他。”梅无雨迅速打断她的话，停下脚步，面着对她，“我真羡慕他，拥有这么完美的一个人生。”
      　　梁同叙凄迷地一笑，伸手想抓住梅无雨的胳膊，手却又停在半空。放下手时，她问道：“见过增增了？”她从小保姆那里得知梅无雨曾经带着儿子外出一次，不知道父子俩去哪儿玩了？都干了些什么？
      　　梅无雨点了点头，不看她，目光抛向这座城市的灿烂灯光尽头的夜空。
      　　“对不起，无雨，你得学会欺骗自己。“梁同叙看着他的背景，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你得学会放弃做父亲的快乐。”
      　　梅无雨浑身一惊，突然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愚弄了，目光从远处急速收回。“我知道。”他说道，有意岔开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梁同叙犹豫一下。他应该知道她最近在杭州，要不要告诉他黄石投资对西太银行的企图呢？
      　　梁同叙内心里觉得自己很冷酷，甚至感到慌恐不安，要是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发觉的危险告诉他，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犹豫不决。她曾经梦想跟这个男人一起创业，把自己的利益跟他的利益紧紧地捆在一起，而如今，她已经看到一个潜在的危险正在悄悄地逼近，她却不声不响地看着，甚至巴不得这个危险信号早日变成现实。西太银行是这个男人在国内第一个立足点，她能感觉出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感觉自己的言行之间充满了冷漠思维，仿佛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冷漠，她继续问道：“你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选择西太银行。”这话一出口，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告诉他黄石投资的企图。她还为自己的冷漠找来一个堂皇的理由，他梅无雨可以阻止她收购肖光的公司，董家和那家国有资产管理公司在西太银行的股份，他哪家都干涉不了，那也就没必要为一件无法挽救的实现费心劳神。
      　　“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梅无雨站在稍稍远离她的地方，“我要在国内站稳脚根，当然会先择一个我熟悉的行业，做一件我认为容易成功的事。事实上，我成功了！”
      　　梁同叙的心里一阵刺痛：“有失有得，有得才舍得失。一个人立足社会，想对这个社会所有作为，光有一张嘴还是一份雄心远远不够。这个社会上，很多的时候发话权是留给强者。这是一个适者生存的强者社会。谁是强者？手里掌握一些东西的人，比如权力、财富、资源、包括话语权。”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更多的是为自己冷漠的思维辩解。
      　　梅无雨笑了笑：“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哈佛创导回馈社会。回馈社会的方式多种多样，比如一个企业家，为企业的员工负责，他就得尽心把企业做好。虽然绝大多数企业家把谋取利润作为最终的目标，这也没错，他把企业做好了，不是在回馈社会吗？”他停下话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街头一辆辆急驶而过的车子，“你说得对啊，光有一张嘴还是一份雄心是远远不够的。罗老爷子为这个社会树立的榜样，比哈佛的校训更励志，更有现实意义。同叙，你有幸碰上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
      
      　　“是的！”梁同叙回应道，上前一步挽住梅无雨的胳膊，“他从过政，下过海，无论是为人还是事业，都是你的榜样。说说你自己吧，你为什么弃商从政？”
      　　“这是我身上最不可思议的一部分。这段日子，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你知道吗？我有信心做一个投资召集人，或者一个企业的经营管理者，就是没有勇气从政。从另一个角度说，走上仕途是回馈社会最直接的一种方式。我曾经问自己，我准备好了吗？我有这个能力吗？哎！你知道我最有信心做的是什么？”
      　　“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