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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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无雨赶紧抢过话头说：“你不说，我也明白，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混蛋。”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说出来还有那个必要吗？他不能让她明明白白说出来，抢先在半道堵住了她。
      　　Rose摇了摇头，不易察觉地惨笑一下：“你还真是个混蛋，九九成色的那种。”
      　　梅无雨很想用“混蛋”这个词形容一些地方官员。
      　　“我这里还真有这么一种混蛋，九九成色的那种。”梅无雨说，“华尔街是全球公认的商界精英集结之地。在中国，这种商界精英的角色移形换影在一种地方官员身上。”
      　　“说来听听。”
      
      　　Rose有些惊讶。
      　　“嗯？怎么说呢？”梅无雨沉思了一下，“我打个比方吧。我的主管领导，分管文教卫的副书记，他有个女儿养了一条贵宾犬，很小的那种。那条狗后来怀孕了，他女儿每天给它补充营养，喂牛肉、鸡蛋、牛奶，把个小东西喂成胖乎乎的一个大号的泰迪熊。她不知道，把母狗喂肥了，肚子里的狗仔也跟着长膘，结果呢？难产，三只狗仔没一个活着出娘胎，那条母狗也被折腾个半死，差点丢命。”
      
      　　“你是不是想说，那些地方官折腾狗一样的折腾地方经济？”
      　　Rose反问道。
      　　“不仅如此，也这样折腾当地的一部分企业。”梅无雨又补上一句，“还有比这更绝的。当他们折腾不下去的时候，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全场灭灯。”
      　　“哦？”Rose睁大了眼睛，“怎么个灭法？”
      
      　　“你不用管它怎么个灭法，反正我亲身经历了一场场这样的全场灭灯。想像一下，一个剧场上坐满了观众，舞台上正在演一出话剧，剧场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那是一种怎么的感觉？”
      　　“我玩不下去了，大家都别玩了。”
      　　Rose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直接命中得分！”梅无雨挥了挥拳头叫了声，“这样的演出在华尔街经久不衰。一个地方政府、一群官员也玩这种游戏，还当作建功立业的政绩，你不觉得可笑？”
      　　Rose冷笑道：“真要在华尔街，这些人恐惧连关灯的电闸门也摸不到。”
      
      　　梅无雨跟着冷笑，说：“关键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电闸门在哪儿。”
      　　Rose专致地看着他：“这么说，你下定决心扔下那顶‘副七品’的乌纱帽？”
      　　“Nothingisnecessarybutmine！”梅无雨回答道。
      　　“目空一切啊！”Rose回敬他说。
      　　“那我再张狂一点？”梅无雨说着，起身从书桌上取来一本记事本和一支笔。
      　　他重新坐定，在一张信笺上迅速描出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图案，在下方落款一行漂亮的楷体：茉莉花香飘四海，递给Rose。
      　　Rose接过后，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也不说话，拿眼睛在询问他。
      
      　　梅无雨有些激动，说：“我倡议在未来集团下面设立一个学院。”他深思了一会儿，“就叫它泛海湾学院，聚集一批知道电闸门在哪儿的人。你手上的是这个学院的徽记和格言。”
      　　Rose长久地望着他，眸子里流动着一股闪亮的温情。
      　　日期：2012-12-1818:48:10
      　　“无雨！我相信自己没看错人。”她动情地说，站起身来，“我们应该再拥抱一次。”
      　　“Whynot?”
      　　梅无雨也站了起来。
      
      　　这是他们第三次拥抱。
      　　“肝胆相照！”梅无雨在她耳边说。
      　　“永不背叛！”Rose在他耳边说，“无雨，你真不想听一听在波士顿我想说没说的那些话？”
      　　“也许现在听听也不算晚，是吗？”
      　　Rose推开他，正色道：“不晚！”
      　　“那你不妨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梅无雨心口不一地说。
      
      　　Rose一脸正色地望着他，说：“我是想说……，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擦不净抹不掉。”
      　　她说完，哈哈大笑。
      　　梅无雨一时分辨不清她这是还言欲休呢？还是借机在捉弄他？
      　　“谢谢！”梅无雨真诚地说。对这个女人，不管她出于怎样的心态和目的，他都无权歪曲她。
      　　俩人相互注视着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Rose推了他一把：“你把叶子叫来北京吧。明天我请你们夫妻俩出席一个家宴。”
      　　“你家吗？”
      　　“嗯嗯？明天是宾宾的生日。”
      　　“哦！”梅无雨顿时明白Rose让他出席家宴的意图。她是想把他正式引见给她的父亲。他神经质地摊了摊双手，心存感激地说，“有个女儿真好！现在我真有点后悔了。”
      　　梅无雨见过Rose的父亲一面。那一次他在美国访问，梅无雨应邀出席了纽约领事馆为他举办的一次茶话会。
      　　“后悔什么？”Rose好奇地问。
      　　“嗯……”
      　　梅无雨歪了歪头，不知道怎么表达对这个女人这番精心安排的感激之情，狡黠地笑了笑，开玩笑地说，“后悔不是你家的女婿啊！”他这样说，算是回报她的一汪情深，同时，也算是对她还言欲休的正面回应。
      
      　　“你找抽啊！你个混蛋。”
      　　Rose一愣，脸上释放出煽情的光芒，“不管你说真话，还是假话，我很愿意听你说后悔了。”
      　　“对不起！”梅无雨也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份。
      　　“对不起什么啊，不敢做，难道连说说也不敢吗？”
      　　Rose脸上掠过一丝失落，爱昧地说道，看他的眼神有些游离。她稳了稳情绪，不酸不甜地补充一句，“叶子是我的babysister,说你是我们家的女婿也错不到哪里去。”
      
      　　梅无雨耷了耷肩，双手向两边摊了摊，做了不置可否的动作。
      　　日期：2012-12-1818:50:29
      　　六月初，梅无雨正式辞去副市长的职务，准备去商务部报到。
      　　这以后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梅无雨不太知悉国内企业内部一个让人讷诟的缺陷——内斗，但是，亲身经历了当地政府为争取最大地方的利益，演变为各自利益而争夺的商业动物行为。
      　　上海方面率先得知正在组建的泛海湾集团核心管理层的人事安排。市政府一位主要领导亲自打电话给王燕平，要她做一做梅无雨的思想工作，主动向商务部提出不去报到，暂时留在上海工作。梅无雨一想，以后集团总部设在上海，迟早要回上海工作，有什么不可的呢？他照实向北京提出请求。商务部方面考虑到以后的泛海湾集团淡化官方背景，同意他把人事关系留在地方。王燕平把这个消息告诉市政府办公厅。上海方面马上通过组织关系，赶紧派人赴浙江调走了梅无雨的人事档案。
      
      　　浙江方面得悉这一情况，告状到商务部，说他们那边是把人留给商务部的，要不然，别说辞职了，连人也不肯放。商务部一看事态有点僵局，索性做个甩手掌柜，把责任推到上海方面，反正人事档案是从浙江调给上海的。
      　　浙江方面分头找梅无雨和上海方面协商。上海方面打哈哈，要他们直接去找梅无雨本人沟通。
      　　梅无雨已经在去西藏的路上。
      　　上海方面为了避开浙江方面的纠缠，玩了一个小花样，干脆派梅无雨随市政府慰问团去西藏日喀则慰问上海籍援藏干部。
      　　最可怜的是王书记和王市长，被叫到省里臭骂一顿。无奈之下，两人约上西太银行的王远行董事长一起飞西藏追赶梅无雨。
      
      　　飞机在拉萨贡嘎机场降落前，梅无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命为上海市国资局下面一个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享受司局级待遇。
      　　杭州萧山机场起飞的一架飞机上的一行人，在重庆江北机场转机。候机大楼头等舱候机室的王书记和王市长还不知道，以前的梅副市长已经摇身变成梅总经理了。
      　　讲究人脉关系，崇尚人定胜天的中国人，在争取最大利益时，不约而同的毫无悬念地迈出的最关键一步，就是安插自己人。
      　　泛海湾集团的股份结构，持股比例安排，牵涉地方政府和地方企业的利益，安插自己人，是争取利益最大化的必然手段之一，也是中国人的游戏规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