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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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介绍了姓氏之后，我知道了这个老板姓王，他下面的话让我心里打了个突：他过去是金属制品厂一个车间的车间主任，两年前因为不满金属公司兼并他们厂后的安置措施，带头在路口搞抗议活动，封堵了道路，被劳动教养了一年。
      日期：2009-09-27　13:38:27
      
      　　当年金属制品厂的下岗工人们闹事儿，罗俊青找了张翼前去“镇压”，当时我是点了头的。我时常有种负罪感萦绕在心里。想不到今天和那次事件的“受害”人不期而遇。
      　　我喝干了面前的啤酒，借着这一动作掩盖我内心的不安。心里想到，老王的某些行为一定是又引起了罗俊青他们一班人的不满，所以借张翼的手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我心思有些乱，和老王多喝了几杯啤酒。我没有怎么地，老王明显地有些“高了”。看来他的酒量不行，开始跟我议论起他始终放不下的改制来：“我当年上班的时候，工资是根据工龄定的，也就是说我们年青力壮贡献最大的时候，拿得的却是最低的工资，我们把最好的时光都献给了企业和这个国家。要是没有改制，我应该是工龄三十多年，工资应该很高了，那是补偿我们过去低工资的时候呀。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就改制了，这是什么改制？让我看就是腐败加抢劫！简直是灭绝人性，一脚就把我们踹出了工厂的大门。”
      
      　　“妖孽啊！简直是妖孽，把几代人奋斗的企业都变成了个人和家属企业，把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工人推进了悬崖！三十年多啊！你看看我，从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衰老的中老年人！管理层收购，全民积累的财富交到他们这些新贵族手里。公平哪？正义哪？中国人从来都不缺乏智慧，而是缺乏勇气和正直的品性。”
      　　“苏联解体时，每个公民都分到了一万的私有化卷，当事好多苏联人拿它换了酒喝。可也算是从名义上对国民的几十年共有资产的补偿，我们哪，分文没有，一句话的解释没有，寒心啊！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儿但凡有点头脑的人当政也做不出来，这么做，反过来最终只能是损害国家利益。”
      　　我一边听着老王发着牢骚一边想，老王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是残酷的现实把他的理想高高地举起来摔在了地上，于是他的理想连同他的心一起被摔碎了。我不好安慰他，只能努力做一个好的听众，让他在倾诉中得到一点解脱。
      　　“现在中央有内部消息传出来，要对国家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做个重新分配，中央现在也开始重视民意了。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任何一位当政者也不能忽略民意。”老王笑吟吟地说道。
      　　我脸上极力挤出笑来说道：“那是好事儿啊。”
      　　我不能说老王是个意淫的家伙，对这样一个人说这样的话那是残忍，但我不得不说，他确实靠幻想才能在现实中存活。
      　　我说：“这段时间经常和原单位的人们一起见面喝酒吧？”
      　　“是啊！我们这些老工友们经常在我这儿喝上几口，说说单位的事儿。说实话，心有不甘啊！我和我们这些老人写了好多信，往上面反映哪，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我们还准备去北京上访哪。”老王说道。
      　　我明白了张翼一伙砸老王摊子的原因了，可怜老王父子懵懂着，就连这么简单的遭报复的情况也看不出来。
      　　“我看哪，你这儿老有人找事儿，八成跟你们写信反映问题有关。”我点了一下老王。
      　　老王楞了一霎那，接着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哪，肯定和这事有关。他们真是狠毒，嗨”
      　　从老王的摊位上离开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我借着酒意给当年的老朋友，两年来没有任何交往的罗俊青打了个电话。他们这些代表着改革开放成果的新贵一族应该不会频繁地更换手机号的。
      　　果然，电话接通了。
      　　电话里传出了罗俊青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哪一位？”
      　　“我是王国际。”我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回答道。
      　　电话里传出罗俊青激动的声音：“国际，真的是你！”
      　　“没错，是我。你听我说，回来咱们有得是时间叙旧，你先听我说。”我打住罗俊青的话头说道：“你和张翼混得不错我知道，现在这个小崽子是我王国际的敌人，你们走动的太勤了，我劝你最好别卷到我们之间来，还是置身事外的比较好。最近是你让他去砸金属制品厂老王的烧烤摊子吧对，你可以理解成他们在我的保护下！先说这么多，挂了。”
      
      　　挂断电话，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给久不联系的罗俊青挂这么一个电话，根本没有考虑这通电话能产生什么后果。身负报仇雪恨重任却对一个路边摊贩产生了恻隐之心，只能说明我没有修炼到心硬如铁的境界。这对我事业的影响还无法判断，但是可能这一个电话让我的久已忽视我的存在的敌人从此提高警惕，让我的处境越发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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