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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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梁松。他利用耿舒等人对马援的不满情绪,在南征军中大量搜集“罪证”,随后急忙赶回洛阳复命。回京面圣后,他攻击马援“沽名钓誉、贪功误国”。梁松还授意某些人上书揭发马援,对其恶意诬陷:“马援在远征交阯之时,搜刮了很多上好的珍珠和犀角,整整装了一马车,满载而归。马援回京之后,既不报告朝廷,也不献给圣上,岂非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真是目无君父,大逆不道!”
由于年过半百,刘秀的判断力不再敏锐,早已是今非昔比。加之昏眩之症日甚,更多的时候只能靠经验作出决断。这次,他听信了梁松及其党羽的一面之词,雷霆之怒横加在了业已作古的马援身上,他大动肝火:“好你个马文渊,朕真是看错你了!”震怒之下,他下令将马援免职,收回马援的新息侯印绶,又将其罪交三公府议处,家属候案待勘。
可怜伏波将军马援,一生为国家南征北战,到了最后不但被革爵议罪,甚至无法入土为安。呜呼!真是令人掩袖长叹!一向英明的光武大帝―――刘秀,这回是怎么了?
建武二十五年(西元四十九年)秋,伏波将军马援实现了“马革裹尸”的宿愿,其尸被亲属、部下护送回京师。他们不敢依“新息侯”之礼将灵柩运回故乡安葬,而是草草葬在洛阳城西。马府门下的宾客旧友们,居然无一人前来吊唁!马援之妻蔺氏与其侄马严,还用草绳自缚,带着马眷属数十人集体跪在到南宫门口请罪。刘秀得报,命门人叫马夫人与马严二人进宫谒见。马夫人一见刘秀,立即跪下便呼天怆地:“陛下!马援冤枉啊!”刘秀一脸怒容,将梁松等人的检举奏章投掷于地:“你们还说冤枉?看看这个!都是马援做的好事!”马夫人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打开一看,气的几乎要背过气去,大声喊冤:“陛下!这都是冤枉啊!”马严道:“启奏陛下!家叔懈回洛阳之物,绝非珍珠、犀角。交阯有特产草果名曰‘薏苡’,服食其仁,可使身体轻健,抵御瘴气。家叔久在南边征战,中瘴久而未痊,故而懈之北归。请陛下明查!”刘秀惊愕,沉吟良久道:“你等先回去,日后上奏说明吧!”
日期:2008-6-8 22:26:33
马严回府后,对梁松等人的诬陷极为愤慨,连夜写了长篇的申诉书,将事实的真相一一说明,言辞极为哀伤。他前后六次捧着申诉书到皇宫门口鸣冤,痛哭流涕。刘秀看了,终于明白事情的大致真相,心中有些后悔。但对马援在武陵的举措失当,他始终不肯原谅:“要是官员们都如马援一般误国糜师的话,如何的了?”他依旧怒气不息,坚决不许将马援的棺柩运回故乡安葬。消息传来,京师朝野无不摇头叹息:“呜呼!伏波将军,难道要葬身京西乱石岗之中不成么?”
满朝文武大臣,谁敢劝谏盛怒之下的圣上?谁敢得罪炙手可热的驸马―――虎贲中郎将梁松、黄门侍郎窦固?耐人寻味的是,由于马援并非南阳、河北时期的老臣,为人却又孤傲自负,无论是在家闲居的功臣们,还是在朝执掌权柄的重臣们对他颇有看法,他们似乎都在看笑话:“马伏波,放着好日子不过,逞什么能!”
就在满朝上下噤若寒蝉之际,前任云阳县令朱勃却勇敢地站了出来,主动上书为马援鸣冤。朱勃就是被马援在早年嫉妒、晚年鄙视的那个书生。在危难关头,他挺身而出,连夜赶写了一章长篇申诉书,赶到南宫门阙之前,为马援鸣冤,仗义执言。他在申诉书中历数了马援的丰功伟绩,极力劝说刘秀宽恕马援。
朱勃写到:“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拔自西州,钦慕圣义,闻关险难,触冒万死,经营陇、冀,谋如涌泉,势如转规,兵动有功,师进辄克。诛锄先零,飞矢贯胫,出征交趾,与妻子生诀。间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夫战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度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遮未闻其毁,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夫明主农于用赏,约于用刑,高祖尝与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复疑以钱谷间哉!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
在马援受到诬陷之后,唯有朱勃能够尽到朋友之义。他是唯一的一个主动站出来为马援说话的人,他的这份义气和善良,值得欣赏和尊敬。
看完这封哀伤动人、饱含深情的奏章,刘秀的怒气这才稍稍平息,终于同意马援棺柩运回老家安葬。然而,由于马援在朝中没有一个私党,没有任何朝臣为马家说话。从此,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马援的新息侯爵位一直没有被恢复,他的名誉也没有被恢复。
必须承认,刘秀对马援的这一处置是很不公道的。细考其源,主要是刘秀的“年迈昏聩”、听信谗言一手造成的。古往今来,很多在壮年时期的英明果决的君主,在晚年却总因精力不济、逐渐变的“昏聩”起来,每每做出令后人无法理解的的决定。马援之所以落得如此结局,是因为他触犯了刘秀的“逆鳞”。传说,龙有“逆鳞”,犯之者死。刘秀也有“逆鳞”。对于当时的官员们来说,有四条高压线万万不能碰:
一是非议、诽谤“图谶”。
在刘秀面前,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发火。但若要是有人在他面前非议“图谶学说”,那么他就马上要倒霉了。桓谭、冯衍的下场就是例子。
二是“跑官要官”、“伸手要官”。
刘秀对于封官赏爵,一向很是谨慎,他是一个非常注重现实利益的人。只有为他做事、立功之人,才能受到封赏。越是向他发牢骚跑官要官,他越是看不起这个人,偏偏就是不封。彭宠就是犯了这个忌讳,最终落了一个悲惨下场。
三是提议对外用兵、鼓吹对外拓边。
自起兵以来,刘秀用兵多年,积尸成山,白骨累累,故而他对战争深恶痛绝。凡在他面前主动对外邀战之人,很多都被申饬、警告。甚至前太子刘疆因此而失宠,最终失去储君之位。
四是贪赃枉法、违法乱纪。
刘秀对贪官污吏一向痛恨,杀起贪官来毫不手软。前后两任大司徒欧阳歙、戴涉以及河南尹张伋等二十多名高级地方官,都因此获罪被处死。
由此来看,马援是因为触犯了后两条“高压线”而被黜的。建武中晚期,政治环境日益严苛。刘秀为了确保长治久安,对于官员要求极严。小过重罚、小罪大刑的现象屡见不鲜。事实上,马援出师南征以来,确实功效甚微。单单是“糜师无功”、“挫损军威”两条罪名,就足够“革爵诛亲”的了。更何况还有“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目无君父,大逆不道”这样可怕的罪责?在当时的环境下,刘秀对马援如此处置,也就不足为怪了。在他看来:“朕屡次劝他不要出战,他却不听。如此酿成如此大祸,这样处置他已是“从轻发落”了!”
马援这位开国元勋,因晚年过错被谗而遭到严厉处置,名誉被毁,封爵被废,妻子儿女也受到株连。这样的结局,实在令人遗憾。千秋之下,让读史之人也不禁为之感慨,为之扼腕叹息!
日期:2008-6-8 22:28:09
然而,从更深层次来分析,马援的悲剧却是多种复杂因素的产物。抑制功臣是刘秀的既定国策,对于武将尤其防范甚严。马援固然功高天下,却一再要求四处征战,难免有“邀功求名”之嫌。建武十六年以后的边疆战场,几乎成了马援一人的舞台。他身携“震主之威”,肩荷“不赏之功”,不能不令刘秀对他的用心与动机产生怀疑。刘秀惩治马援,还隐隐地有一丝警告其余功臣的意味:“你们不要再主动邀战了,保全令名才是上计!否则,马援就是下场!”
马援的案子是刘秀钦定的“铁案”,谁敢翻案?终于建武一朝,他的案子始终没有“平反”。看上去,马援真是冤沉海底了!
马严愤于梁松、窦固的谗言,对于家益失势、屡为权贵所侵侮哀叹不已,他不胜忧愤,就与蔺氏商议:“婶娘!不如与窦氏绝婚姻,将原本许配给他们家的小妹改奉掖庭!有朝一日,若是她能成了王妃,必能为我家报仇雪恨!”马夫人也是激愤不已,当即应允:“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马严立即上书刘秀:“臣叔父援孤恩不报,而妻子特获恩全,戴仰陛下,为天为父。人情既得不死,便欲求福。窃闻太子、诸王妃匹未备,援有三女,大者十五,次者十四,小者十三,仪状发肤,上中以上。皆孝顺小心,婉静有礼。愿下相工,简其可否。如有万一,援不朽于黄泉矣!又援姑姊妹并为成帝婕妤,葬于延陵。臣严幸得蒙恩更生,冀因缘先姑,当充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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