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45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我不得已才去偷，偷来不是养你的嘴养你全家人的嘴，还说！”水燕想起那个年代，为了一家人不饿肚子，冒着冷汗摸黑去做这事情，也是件挺羞辱的事。有一年半夜摸到生产队的番薯园里偷挖番薯，右脚被铁锹挖着，血流不止，痛苦了大半月才好。更讲不出口的是，有次半夜里去偷割生产队的水稻，被队长武开录撞到，硬硬地放倒稻田里，任由折腾蹂躏到三更鸡啼才松手，好好的衣服被撕破好几块，现在想来一肚子火。
      
      　　“良新要来不是养你那臭嘴！”
      　　“不知养谁的臭嘴？好意思说‘要来’，你问他是要来还是打劫？”
      　　“你再说？”
      　　“每次听他讲贷了多少款，赚了多少钱，我就提心吊胆，现在习惯了，吃鱼吃肉还不如吃盐巴吃豆浆。像你这样，有吃有喝就高兴，拼命地喝，不想不思，喝到胃出血。”水燕边夹菜边数说。
      　　“胃出血了关你什么事，没良新，不知你成什么样。”
      
      　　“我二子被公安局抓去，都是因为你父子。”
      　　“不要讲了！”武开锁蹲在长板凳上，手里端着瓷碗，眼睛睁得圆圆的，气得像只鼓气的青蛙。
      　　“娶个虎母回来，全家都被咬了。有才成，有才成为啥不去把自己的儿子抱回来，待在家里还跟我脾气！”
      　　“叫你不要讲，你硬硬要讲。”武开锁放下酒碗，从饭煲里操起盛饭的饭勺，像甩牛鞭子一样，“呼”的一声砸在水燕手臂上，水燕连人带凳仰翻地上……
      　　武开锁站直身子，扫扫屁股离开桌位，阴着脸瞅了武良新一眼，口里连连念叨“废物、废物”，摇摇头大摇大摆走出大门。
      
      　　武良新仍旧躺在沙发上，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眼皮下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像风一样悄悄来静静走……
      　　武开锁每次与老婆打架都是输多胜少。有次与老婆打架，被老婆撕烂衣裤，不该露的在村人面前露出来，他恼怒之下咬住老婆硕大的乳房，没想到被老婆用双手死死夹住他的嘴巴，用乳房堵住他鼻子。僵持不到十分钟，武开锁的眼睛便白多黑少晕厥过去，当人工呼吸醒来后，水燕狠狠对他说：“老都不懂老，还想吃奶，不知好歹，想再打我，我就掏乳房出来砸死你！”
      
      　　往后，好长时间不见武开锁打水燕了。
      　　夜，越来越深，忽明忽暗，风摇曳着树枝沙沙作响。田地里虫鸣声此起彼伏，杂和一起，一阵一阵传来，给幽暗的夜晚增添不少诡异。加上不时从椰子树上传来猫头鹰的鸣叫，恐怖得令人打颤。武良新哭丧着脸，扶着杨桃树有气无力地呼喊：“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水燕仍旧像蜗牛般蜷缩着身子在墙角抽噎。突然，有个流星划过黑夜。她想到老公出走两天还没回来，担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如何交代，自己要是不多嘴唠叨，就不会挨这么重的一勺，开锁也不会离家出走……
      
      　　“亮儿，亮儿，爸爸想你，爸爸想你……”
      　　不知什么时候，孙吉吉和草了听着武良新凄苦的声音，捂了惺忪的眼睛醒过来，酒意似乎消退好多。
      　　“又不是伤子失余。”草了伸了懒腰，说，“我以为是什么事，有什么好伤心的，去睡一觉就好了。”
      　　“草了说的是，伤心不起作用。”孙吉吉拍了拍武良新的肩膀，劝道：“快点进屋睡吧，天快亮了。”
      　　“我问你，这段时间见过你儿子没有？”草了问。
      　　“见过。”
      　　“在哪读书？”
      　　“国科园。”
      　　“他还叫你吗？”
      
      　　“当然。”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怎么回事，叫我放心。”
      　　“我跟你说，你应该高兴才是，毕竟血浓于水嘛，孩子不是同样叫你父亲。他都这么大了，上学了，该懂的事都懂了。现在天妹送他去读贵族学校，跟你送他去读书不是一样，天妹夺你的财产供他读书，有什么好伤心的？”草了像站在讲台上分析课文给武良新听，侃侃谈道：“如果你要他回来跟你一起，你有这样优越的条件供他读书吗？还是你要他回农村读？你的命比我好多了，我放几个在外头，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我，更别说他们想叫爸。”
      
      　　“如果他们过得挺惨怎么办？”
      　　“我给他们身体已经足够了，我不可能为他们怎么办。”
      　　“你对他们都不负一点责任？”
      　　“你见过他们对我负责任吗！”
      　　“你给了他生命，就要善待他，对他负责。”
      　　“那是计划外的，我不小心而已，他要靠就得靠自己。”
      
      　　“要是他们来认你这个父亲呢？”
      　　“看情况而定，如果他过得好，出人头地，就和他相认。否则，我不可能和他相认。”
      　　“我想你会这样，符合你一贯的作风。”孙吉吉笑嘻嘻的。
      　　“人到头来都一样，一死了之，何必找这么多烦恼，撒尿只是拉链的事，谁又这么认真？”草了用手抹了嘴角流出的口沫，继续说：“现在社会变了，要与时俱进，不要想着包什么二奶三奶，已经不时尚了。如果想吃奶，就到街上买瓶牛奶来吃就行了，何必要养一头奶牛呢，多费劲。”
      　　“要是女的来缠你，你不惨吗？”
      
      　　“女人生来就是负担，要不，她们胸前怎么吊着两个大乳房。所以，你不要对她们认真就是了，吃了就吃了，就像小孩吃奶一样。”
      　　“我们村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你比。”
      　　“不见得，也有人空手抢机关。偷吃，比神仙还快活。”
      　　“你想过没有，你偷人家的，人家也会偷你的，还是自己关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孙吉吉见草了这模样，心里暗自嗤笑。连自家女人的门都关不紧看不住，还有脸面大放高调。
      　　“那当然，那当然。”草了觉得孙吉吉的话有些道理，就笑呵呵地应道。
      
      　　“现在社会不景气，做什么也不好做。”
      　　“是呀，原来睡个小姐起码一千块钱，现在一百、五十块就可以了。”
      　　“是吗？”
      　　“钱爹呀，真是孤陋寡闻，连小姐跌价了还不知道，存这么多钱干什么，不拿出来花就贬值了。”草了拿出一包红梅烟，给孙吉吉和武良新递上一支，点上火，自己拿出一支叼在嘴里，点上火，像啜小姐的奶嘴一样，深深吸了一口，俨然像个绅士：“明天，把钱拿出来，我带你去，去吃本地‘鸡’，不用套的，包你满意。千万不要吃大陆‘鸡’，大陆‘鸡’有‘禽流感’，性病多，不安全。”
      
      　　“我没这个艳福。”
      　　“你没有这个福谁有这个福，不吃白不吃。”
      　　“曾孙都有了，留给你们吃吧。”
      　　“哪有猫不吃腥的，你不吃人家会吃。就像自来水井里的水，满则溢，你留是留不住的。”
      　　“知足者常乐，我不想浪费精力去做无用的功。”
      
      　　“外面的世界精彩，还是出去体验体验，我们算是赶上时代了。”
      　　“外面的世界也无奈，道德的黄线我不能越。越过去了，怕爬不起来。”
      　　“前怕狼后怕虎，老是炒冷饭，尿裤子，人活着就要活出个味来。否则，来世一趟有啥意思。”
      　　“老有老的味，习惯了，糟糠妻不可弃。”
      　　“谁叫你离弃啊，我不过是叫你换换胃口，不要老守着口老井不放。”
      　　“不守也不行呀，以防被人家偷吃。”
      
      　　“现在社会提倡资源共享，共同开发。”
      　　“我没有这么大的胸怀，你那口井水可以。”
      　　“黄土埋到胸了，井枯水干，谁稀罕呢。”
      　　“难说，说不准是暗流，你看不见而已，什么井装什么鱼，说不准老娘还想喝鲜奶呢。”
      　　“不要说了，明天你去还是不去？”
      
      　　“你扶贫还不够吗？”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
      　　“我今日落到这地步是我错了吗？”
      　　“我不知道。”
      　　“告诉你，钱爹，我草了没有错！”
      　　“怎么说嘛？”
      
      　　“我扶贫，那是对方需要，我没有强迫，是她们俩姐妹强烈要求的，我只是乐意迎合而已。这是人性需要，我有什么错，我付出了，不但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被双开，你说这世道公平吗！”
      　　“这是谁的错？”
      　　“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又不是你的学生，当然不懂了。”
      　　“当然了，我说了，你肯定不懂。”
      　　“村里就你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