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97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江东拿起九节电池的手电筒，走到窗前，往外一照，霎时惊呆了——白茫茫的海水淹没了海坡的整片虾塘，——海水涨潮了。
      　　江东惶恐得全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不远处的别墅里传来了哭声，这时，江东才回过神来，想到了家里的老人、孩子和老婆，于是，拿起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
      　　“谁呀？”那一头传来了玉莲的声音。
      　　“老婆，快点！你们快逃啊！”江东哭喊着，像丢了魂似的。
      　　“什么？”玉莲惶恐起来，声音有些颤。
      
      　　“大海涨潮了！快逃！”话还没落地，江东便嚎哭起来。
      　　“我们等你！”玉莲嘶哑着声音喊。
      　　话还没说完，海水已涨到了别墅旁，沙坡不断地被海水蚕食，倒卷入海里，江东慌忙地把圈着的狼狗放了，随即，拔腿向家里狂奔……
      　　一路跌跌撞撞中哭喊着“海水涨潮了……海水涨潮了！快逃！快逃！”
      　　太阳村骚动了。
      
      　　富贵居住在家里，心如刀割。
      　　“阿侬，你与村民快走吧。”母亲惶惶不安地对富贵说。
      　　“走到哪？”
      　　“去海口。”
      　　“不去了，母，不用担心。”
      
      　　“我老了，你不用管我，我留下来看家。”
      　　“母，我陪你，我们这边住的地势高，随缘吧。”富贵凝望着黑森森的夜空，凝望着狂风，凝望着暴雨，凝望着前方让人想象无边的大海。
      　　“造孽啊，都是虾塘惹的祸——”母亲叹着气。
      　　“我去看村委会干部在否，帮他们一起组织村民转移。”
      　　“医生说你不能淋雨。”
      　　“我穿雨衣，没事。”
      
      　　富贵先来到李阳家，李阳家门户已挂上锁，人已无影无踪，便问及他的邻居吴晓，吴晓说，李阳已开着车带着家人连风带雨逃了。现在，村里逃得最快的就是村干部了。
      　　富贵在吴晓的陪同下，组织有车的村民开着车先到村委会办公楼前集中，并叫村民互相奔走相告，一起到村委会办公楼前坐车。
      　　黑夜里，雷电交加，富贵背着老人，又抱小孩，并把自己的雨衣披在了孤寡老人和小孩的身上穿梭在风雨中……
      　　雨，越下越急，一串串的雨珠，串成了一条条的雨线，在风的摇曳下，像一条条鞭子抽打着村道上互相推搡的人们。
      　　风雨里，在富贵的指挥下，村道上，大大小小的车辆，有序地排得满满的，车的灯光照出了一条长长的光道——
      　　哭声、喊声、狗吠声，杂成一片……
      　　富贵一辆一辆车地检查，安排大家按顺序上车，吩咐大家不要落了老人和小孩，鼓励大家不要慌，告诉车队向尖峰岭挺进，保证村民的安全。
      　　车流动起来了……
      
      　　黑夜里，各家各户，能走的已走了，走不动的跟自愿强留的，都心情不安地守着家门，任凭风吹雨打……
      　　富贵冒着雨忙到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像个落汤鸡似的，回到家里，紧皱眉头，伫立楼上，望着风雨狂扫的夜，想到当年茂密的海防林，想到那一排排的虾塘，想到日前碱化了太阳田洋，想到力雅三公未完的心愿……脸上显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快点喝了这碗姜水，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盖被子好好睡一下。”富贵的母亲心痛地捧着一大碗姜水给富贵，担心地说：“喝了它，别把身子惹出毛病来。”
      　　“好，没事，您去睡吧。”富贵端过碗仰起脖子喝了个见底。
      　　“快去换衣服，你睡后，阿母才去睡。”母亲看着富贵，眼里饱含泪花。
      　　“好。”富贵显得非常疲惫。
      
      　　富贵的母亲看着富贵进了房间，才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富贵的母亲，早早起床，煮粥，蒸鱼，等富贵睡醒吃饭。雨不停地下，伴着南来的风，像垂天的杨柳密集地飘洒着，摇曳走廊上。已是九点了，富贵的母亲走进富贵房间，发现富贵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摸了摸额头，像摸到火一样，紧张拿出平日放在家里的“百服宁”退烧药和“泰诺”感冒药……
      　　中午时分，风渐渐减退，雨慢慢稀疏下来，海水还没有大肆翻过海坡，村庄依然在慌恐中苟且生存着。
      　　村民陆陆续续回到村里。
      　　人们到海边一看，昔日海坡上神气的三栋别墅在海水的涨潮中倒塌了，海水消退许多，陈弟一家老小在海坡上哭喊着儿子的乳名，据说昨天夜里，海水一涨潮，小孩就奔去虾塘里扛抽水机，没想到一去不复返。
      　　没有人上前向陈弟安慰一声，只留下长长的叹息……
      
      　　下午三点，雨收了，云慢慢舒开，西南方呈现出两道耀眼的七色彩虹，像老者弓着身子，绚丽天空，一头伸入大海，一头掠在半空，又好像两条巨龙在吮吸大海。大海在阳光透射下，波光粼粼，熠熠生辉，与天空相辉映，像一幅垂天靓丽的油画，美不胜言。
      　　县里来人了，镇里也来人，省里各路新闻媒体也来了，太阳村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可是没有村民去迎接，也没多少人把村外的来客放在心坎上……
      　　此时，返村的村民，非常感激昨夜指挥大家撤离的富贵，纷纷过来看望富贵，发现富贵病在床上不起，互相奔走相告，叫来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富贵下药打针，不见多大好转，着急地打“120”。约摸十分钟，一辆省人民医院的“120”救护车，闪着蓝色的光，开进富贵的家门，下来三名专家两名护士，询问了情况，边给富贵输氧吊针，边把富贵抬上车。过了一会儿，富贵慢慢地醒过来。看着来看望的村民，富贵含着热泪与村民招手致敬时又晕了过去。五点钟，救护车闪着蓝光，开向海口的方向。不知谁说了一声“阿贵，是我们村的恩人，我们要一起去保护他”，于是，各家各户自愿派代表，聚集在富贵的家门，租了黄海车站的十辆大巴，坐着满满的村民，尾随着救护车到省人民医院。
      
      　　一到医院，村民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非要医院赶快派最好的医生抢救富贵，闹得医院紧张得惊动了院领导，惊动了省领导，富贵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赶过来了。村民一见富贵还没醒来，便跪在急救室门口向医生叩头求救……丽娜带着扬扬赶了过来，一看到富贵躺在病榻上的模样，扶着富贵的身子，泪倾泻满面。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扬扬摇着富贵的手，凄清地哭喊着，牵肠挂肚，在场的大人也跟着流泪。
      　　有位名叫玉珠的护士长，身材娇小、手脚轻快，穿着白长褂，守护在富贵病榻前，还时不时地揉着含有泪痕的眼睛。但没有多少人去注意她此时的心情。
      　　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急救室里的钟声敲打着人们的心，人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富贵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老少的村民伴着家人，泪流满面，苍白的脸渐渐起色，村民激动得热泪盈眶……
      　　“哥啊，你醒过来了，上天有眼啊——”李金算紧紧握着富贵的手，激动得身心颤抖，随后，抹着热泪，走到医院楼前的停车场空地上跪下来向上天叩头三拜：“谢天谢地救了我们阿贵！”
      　　在场的人们，没有一个不被感动……
      
      　　东方社长的眼睛也润湿了好几回……
      　　医生说，富贵主要是精神压力大，思想过度负担，工作过度疲劳，造成心脾虚弱、气短心悸、头晕肢倦，加上着凉伤寒，一时虚脱，不过抢救及时，住院观察一下，如果没什么大碍，打点补液，过几天即可出院，但回去要好好休息。
      　　村民喜出望外，拿着从家乡带来的鸡蛋，除了留一部分给富贵，一逢医生就送，人人心里暖烘烘的。
      　　“阿贵，你是经得起考验的，养好身体，社里需要你！”东方社长紧紧地握着富贵的手。
      　　富贵点了点头，往日疾世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感激的热泪扑簌扑簌地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