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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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来了。”阿霞淡妆地走了出来,淡雅中不失风韵丽人。
骆哥坐在旁边,武良新不敢多瞟阿霞两眼,只好问道:“嫂子呢?”
“她带小的到岛外旅游去了。”
“这个——”武良新向阿霞使了使眼睛,问骆哥。
“哦,我小姨子,阿霞,来,我跟你介绍,这个是姐夫最要好的朋友,——武总。”
“武总好!”阿霞端着茶走了过来向武良新打招呼,“请喝茶。”
“阿霞,你就叫我‘武哥’就行了,一是我岁数比你大,二是我们两个人姓相同。”
“武哥。”阿霞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武良新听在心里甜丝丝的。
“我有个朋友叫王开道,是市委组织部长,他正好需要个保姆,叫我物色了好几回,阿霞,如果你想去的话,武哥就介绍你去。”
“谢谢!”阿霞的语气细细的,沁人心脾,似乎能闻到她的馨香。
“部长的家里怕没有保姆吗?”骆哥耸了耸肩膀。
“有是有,但他那宝贝女孩想要一个陪她玩,老是没有适合的,也许阿霞能跟她合得来,另且,树大好乘凉嘛,阿霞和家里日后的出路也可图个方便。”
“我才不稀罕呢。”阿霞浅浅地微笑着。
“话不能这样说,要看你运气,有时来了,你挡都挡不住,”武良新饶有兴趣地说,“你不听人家说一人升……升什么鸡狗来了。”
“一人升天,仙及鸡狗。”骆哥帮腔道。
“是,对,对了——一人升天,仙及鸡狗。”
“我才不想去呢。”阿霞的声音娇滴滴的充满柔情,包裹着少女心与语言的否定,让人听起来甜甜的心酥酥的美。
三个人开心地喝着茶畅怀地聊着。
当武良新走出“103”室的时候,太阳已有竹竿高,天瓦蓝瓦蓝的可人,不带一丝云彩,暖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大地,照耀着每一个人……
日期:2011-08-26 15:56:51
9
夜,越来越浅。日子,越来越长。富贵每次回故里,总给他留下许多空白让他眷恋。
这次回老家,最让富贵震撼的是,昔日作为孩子的他,一天天长大了。母亲却一天天老去,不禁为自己与母亲写下一首名为《发现》的诗歌——
我坐在母亲的辫子上
坐出一肩秋霜
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成熟了青春
现在让富贵最思念的就是人到风前烛的母亲了……
富贵在老家小住了数日,找回童年那泥香的憧憬,和母亲乳房里吟诵的故事,串联着儿时飘落的凄风苦雨,回省城了。富贵记忆里,笑声是灿烂的,泪痕是美丽的,在泪痕里绽开的笑声是绚烂感人的。在跌跌踵踵成长的历程里,他怎么也忘不了乡村留下的那帧凄美的回忆,成了他嘴边的故事,时常咀嚼……
为了一碗番薯汤,富贵和忠正小小年纪就扛起铁耙子,挑起两个比自己个头还大的箩筐,左摇右晃地远涉二十多里外的生产队收拾过番薯的地,捡人家耙落后出芽的番薯。有好几回,晚上掌灯了,母亲田地干活回家不见他俩兄弟,慌得不知怎么办好,跑到村口穷等,等到半夜才见两个小不点儿,挑着两箩筐番薯回家,母亲恸痛地哭了。
为给家人添碗白米饭,收割季节,小小年纪的富贵背起比自己个头还高还大的背篓,跟着收割水稻的大人,拾人家镰刀下余落的稻穗。到过的水稻田,近的有五六里,远的有三四十里。一年晚造收割,富贵跟着大人到二十来里远的仙人脚捡稻穗,在回外婆家的路上,赶上倾盆大雨,被雨打湿,像个落水鸡。有位在他前头拖水稻的大娘怜爱他,故意从牛车上弄下一小捆水稻给他。他不要,还双手抱起那捆水稻,一身泥水地赶了一小段路才赶上,帮人家扛上车。大娘说你捡到的就是你的了,他还是坚决不要,说水田里余落的他才要,这是你牛车上掉下来的,不能要。秋收季节外,富贵还帮外婆放牛,放了一段时间。外婆生产队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与富贵结成小圈圈,到水田抓水蛇,到山坡采腰果,追坡马,快乐到家。富贵还帮外婆养一头黑绵羊,随着日子的跟进,一头变成三头,三头变成六头,六头变成十头,十头变二头,为外婆攒三聚五地攒了钱。
到学校求学的时候,正赶上分田到户。假日里,三兄弟跟着母亲一块种田一块插秧一块种豆一块割水稻一块收番薯,还要与大人一起出海拉网打鱼,样样学样样干,和和睦睦,茶余饭后生趣无穷。看天吃饭,择地生存,低矮的茅屋承载着太多的风雨。年纪轻轻的富贵,以自身骨子里的刚毅和善良,加上风雨历练了他提早的成熟,使他负载起全家的精神。
那一年七月二十八日,对富贵来说是个洒满阳光的日子。他从太阳小学吴南祝老师手里,拿到黄海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心像蓝天上飞翔的小鸟,兴高采烈跑回家。
“爹,我考上黄海中学了,吴老师说黄海地区我最高分。”
“好,你准进尖子班了。”躺在病榻上的天哥,高兴地接过富贵的录取通知书,笑眯眯地看着录取通知书上写着“李富贵”的名字,激动得掉下泪来。
“爹,我是被分在尖子班。”
“学费怎么办?”忠正母坐在床沿边,酸楚的眼泪像珠子样滑下脸颊,眼睛移开丈夫和孩子的视线,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忠正母又自言自语起来,“欠钱欠到穷路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呢?”
“再穷也不能穷孩子,”天哥威严地瞟了忠正母一眼,说,“孩子面前,你少说这些,把牛卖了再说!”
“没有牛,家里的田地怎么办?!”忠正母哽咽起来。
“走一步算一步,”天哥抚摸着富贵的头说,“学费,你甭担心,只要你用心念书就是了。”
富贵热泪夺眶而出,跑出厅阶,站在庭前的一棵杨桃树下,直抹眼泪。富贵知道,牛对于农家人来说,一旦失去就意味着什么。上次母亲建议卖牛给父亲看身体,被父亲拒绝了,这次为了自己上学,父亲却下决心把牛卖掉。富贵想着自家窘迫的寒境,泪像断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这孩子懂事,有些事情不要让他知道。”天哥瞧着富贵走开,轻声对忠正母说,“我们要好好守护孩子的出路。”
第三天,天哥家的牛拴在了陈咸家。过了第六天,邻村的一户人家牵着天哥家的牛在田地里干活。后来大家才知道,陈咸讨价还价想从天哥的手里把牛牵走。最后,天哥再三跌价把牛卖给他。陈咸趁火打劫,又出手转卖给邻村,稳稳赚了个倍数。
牛卖了,富贵上中学了。
忠正母按老中医的处方拾了几副中药,煮给天哥喝上好几天,天哥脸色好转多了,身子也硬朗了一阵子,可以下床活动了。
一大清早,天哥到屋外走走,看着苦楝树下空荡荡的牛栏,眼神滞呆中显得有些惘然。忠正母见天哥看着牛栏,泪不禁往下流,哽咽着安慰天哥:“卖就卖了,不要紧,不要想这么多。”
“往后日子有你苦的是。”
“别担心,只要你身体好起来就行。”
“你跟我一起生活,苦过海棠仁煮茶,做贫做紧做苦辣,又没得肚饱,唉!”天哥眼里渗出泪花。
“不用说了,身体会好起来的。”忠正母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落下来。
“我的身体我知道,欣慰的是三个孩子都懂事。阿贵上中学了,我相信他会为我们争气的,他读书出来就好了,家境会慢慢改变的。即使贫到见底,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让他有书读,家里出个读书的,吃盐喝白开水,也心甘。”天哥说话累得哼哧哼哧地喘气,停一下咳两声,接着说,“傻的,不管日子怎么过,记住再穷也不能穷孩子。黄金不如黑金,阿贵会走出那块落风田的。”
忠正母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
“你把晒干的木柴片收起来,我陪你挑去集市上卖,有个两三块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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