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李孟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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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逶迤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不时地停下来,心疼地看看底盘是否被高高低低凸凹不平的石块触到,车体是否被刮出痕来。一路走来,除了山还是山,没见成片的水田,只有两三处补丁般的洼地种着秧苗在山腰上。七拐八弯,车子终于到了一个山坳里一个名叫沙万的黎族小村庄,五十六户人家,五十六间茅草屋三行平列地排着,井然有序。这里的茅草房又低又矮又长,像个倒伏的船一样,门又小,太阳永远照不到屋里。绿树掩映下,这五十六间茅屋,就像镶嵌在大自然深处五十六块皱皱的伤疤,揭不去岁月的痛。富贵看着这茅草屋,就像看到自家三十年前的茅屋一样,所不同的是自家的又高又大,分成里外两间,厨房是分开的。时间被泪水模糊了。
一条小山泉叮咚叮咚地从沙万村前流过。没有井,村民祖祖辈辈和这里出没的动物一起,饮用这条山泉。茅屋里,一家人老老小小吃住一起,没有隔阂,共产共睡……
这时,不远处的山包,有个男子唱着山歌甩着鞭子赶着一群羊走过来。富贵感到声音似曾相识,身影有些眼熟。近了,近了,富贵高兴地迎上去。
“陈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见到陈利,富贵非常激动。
“我——”陈利见到富贵非常高兴,可是又显得怯生生的,那表情好像有什么难言之处。
“陈利!”富贵紧紧地握住陈利的手。
“阿贵,你还好吧?”陈利眼含泪光。
“马马虎虎。这些羊是你养的?”
“是。”陈利边走边习惯地扬着鞭子。
“多少?”
“三百。”
“这么多。”
“这里草好,又青又多。”
“你怎么养羊养到这里来了。”
“我们太阳村海坡都是光秃秃的,没草给羊吃了。”陈利像个女孩子般羞答答的,笑眯眯地说,“啊呀,不说了,我带你到家里看。”
“你在这成家了?”
“成家了。”陈利用鞭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说,“那是我的家。”
富贵朝着陈利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村尾外有一个篱笆围着的足有三亩地大的园子,园子里种有香蕉、菠萝、芒果等,园子的中间有一棵大榕树,树头大,虬枝粗,茂盛的叶子遮住了半边的天空,阴凉舒爽,大榕树旁有一间比较大的茅草屋。
“你家的房子好漂亮!”富贵说。
“哪里比得上老家的漂亮。”
“在这个村子里,你家是最漂亮的了。”
“那当然。”
“你现在讲话不口吃了,流利多了。”
“结婚后就好了。”
“真的?”富贵诧异地瞧着陈利。
“真的!”陈利继续说道,“沙万这个村子,汉名叫‘太阳村’,跟我们的太阳村的名是相同的。据说这个村子的祖先原先居住在我们村,后来我们祖先从海上来后,就把他们赶上山了,于是这个村子的祖先就沿用了太阳村名,黎话叫‘沙万’。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叫做太阳二村比较贴切。”
富贵跟着陈利到了陈利的家。这时,有位少妇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从厨房里走出来,宛若天仙,一头乌溜溜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着,弯弯的眉毛犹如远山一样自然美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如秋潭似寒星,水灵灵的顾盼有神,鹅蛋般的脸,白里透红,一对浅浅的酒窝,盛着浅浅的微笑,身上一件低胸的浅绿色丝绸,软绵可感,没有内衣,隐约可见其白嫩嫩的肌肤,丰满的胸部匀称地耸着一对高高的乳峰,有如扣着两个大碗,装满了乳汁,肉色的乳头湿润着薄薄的上衣,洋溢着少妇特有的青春魅力,让男人口干舌渴,深深的乳沟闪烁着几颗珍珠般的汗珠,她时不时用手背轻轻地拭着脸上的汗,一笑一颦,每一个动作是那么优雅,那么动感迷人。
“这是我老婆,名叫阿秋。”陈利向富贵介绍道。
“这么漂亮!你真有福气。”富贵向阿秋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我老乡阿贵。”陈利含笑着向阿秋介绍。
“哦,我知道了你是大名鼎鼎的阿贵记者。”
“夸奖,夸奖。”
“请坐。”阿秋从茅屋旁移过两张藤椅放在榕树底阴凉处,彬彬有礼地招呼富贵和陈利。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富贵坐在藤椅上,脸上像破蕾的玫瑰。
“那天,我在甘泉瀑布……啊呀,让阿利说吧。”阿秋笑眯眯地瞧着富贵,双颊飞起淡淡的烧云,轻轻地咬着橘红的下唇,拘谨中不失女性的娇美。
“好,我跟你说吧。”于是,陈利慢悠悠地讲起了他和阿秋相认识的情景,“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天是瓦蓝瓦蓝的,没有热气,分外凉爽。海南的秋天基本上让你感受不到秋的枯黄和落叶,山都是绿油油的,坡是绿茵茵的,处处是一派绿的景象。我从家里跑出来,脑子里蒙蒙的,不知天南地北,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一心只想找我的羊。走着走着,就听到了羊“咩咩”叫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寻找,来到了一个名叫甘泉瀑布的地方,在一个山谷里,一群羊正在吃草,就像我家的羊一模一样,我狂喜地跑过去,发现了一潭流动的水,水里还有一个靓丽的女子赤裸裸地洗澡,忘我地欣赏着自己的奶子,这是我天生来第一次见到女人光溜溜的身子,那漂亮的奶子和下身,我当时全身火热,看看周遭没有人,就脱下衣服,偷偷摸着石头,扑了上去,将阿秋放倒在岸边……像神仙似的,随后,阿秋哭了,我顿时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也发现羊不是自己的,自己的羊已经卖了,就惊魂落魄地向阿秋赔的不是,向她保证对她负责,并愿意跟她一起生活一起放羊。阿秋不哭了,点了点头。于是,我和阿秋就回到她这个村子里,和她父母见了面,和村里的人喝了酒,和阿秋就成了家有了个小孩。”
“想不到你还能吃到天鹅肉了。”富贵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羡意。
“不要笑我了。”陈利摸着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着。
“不过,你有的是力气和勤劳,加上你的忠厚老实,女人跟着你都能得到幸福!”富贵盛着两个酒窝赞扬地拍了一下陈利的大腿,微笑着问,“小孩几岁了?”
“一岁了,是个男孩。”陈利高兴地说,“他在摇篮里睡觉。”
“家里人来过这里没有?”富贵知道,沿海地区汉人的父辈骨子里是很难接受自己的孩子与山区的少数民族通婚的。
“他们还不知道,我走出来后,好久不见到家人了。”
“小孩都这么大了,不想家?”富贵望着陈利。
“想,我只是怕他们不接受。”陈利低着头。
“傻瓜,你都成家了,谁还不接受。”
“改天再回去吧。”
“村子里读书人多否?”
“知书最多的是我了。”看得出陈利挺自豪的。
“这里都是茅草房?”
“是。不过,明年我就盖瓦房了。”
“行呀你。”富贵为陈利的勤劳高兴的同时,又为这个村子叹气地说,“没有书的茅草房,是走不出山的。”
“我知道,我小孩长大后,我会送他到城里读书的。”陈利笑眯眯的。
“哦,你什么时候不口吃了?”
陈利不吭声地微笑着瞟了阿秋一眼。
“阿利有过口吃吗?我跟他一起,没发现他有口吃呢。”阿秋惊愕地睁着大大的大眼睛。
陈利笑了。
富贵笑了。
阿秋也笑了。
……
离陈利的屋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酸豆树,粗大的树干底部需要四个大人手拉手才能环抱,树干离地五米的地方又分叉出三条树干来,叉间可躺下两个大人。伸展的树枝互相穿插交错,生长着小小的叶子,翠绿欲滴,叶子间一串串的酸豆,像黎家姑娘的耳坠般挂着,特别显目,令人望而生津,垂涎三尺。树的主干的中间有一个椭圆形的孔,宛若女性的生殖器官。几根硕大的虬根还浮在地面上。从脱落的表皮看得出,这棵酸豆树在这块地上生活了上百年。
十六个男人懒散地坐在酸豆树底下。大的有五六十岁,小的有二三十岁,七八个还光着黑黝黝的身子。个个的眼睛,不是像山里的野狼,就是像老农家中的病羊。
“这个村子女孩子多吗?”富贵望酸豆树,目不转睛地问。
“不少。”陈利轻轻地掠过一丝笑意,可是稍纵即逝。
“我一进村,就特别注意,可是看不见女孩子。”
“女孩子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不回来?”
“哪有回来的?再过三五十年,这个村子就自然消失了。”陈利瞧着富贵,沉静冷漠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漠不关心的心境。
“怎么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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