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21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此时，信用社主任孙吉吉走进富贵的家。
      　　“伯伯来了，快叫伯伯。”忠正的母亲沙哑着声音催着忠正、富贵和兴旺打招呼。
      　　“伯伯。”富贵喊了一声。
      　　“嗯，吃饭没有？”孙吉吉问。
      　　“还没有。”忠正母说完，泪水流了下来。
      　　“啊呀，不要伤心，去的已经去了，在的还要生活。”
      
      　　“伯，有事吗？”
      　　“是有事。”
      　　“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不是你借我二十块钱给孩子他爹看病吗？还有孩子他爹接了我十块钱给富贵上学吗？一共是三十块钱，加上利息一起是四十块，你就还给我吧。”
      　　“你看锅里，灶头都没火了，我现在实在是没钱还你。”
      　　“不还也要还啊！”
      
      　　“钱，一定还给你，过完年后，我欠，也要欠来还你。”
      　　“不要骗我哦。”
      　　“我们是亲戚，何必这样说，我三个孩子还在嘛，你何必要苦苦逼我。”忠正母哽咽着，眼眶饱含泪水。
      　　“好，春节后，我再过来。”说完，孙吉吉扬着袖子大摇大摆走出富贵低矮的家门。
      　　“母，我们跟他是亲戚？”富贵问道。
      
      　　“他母亲和你公公是同胞兄妹。”
      　　“哦，怪不得爹在时，他经常来我们家。”
      　　“是呀，你爹在的时候，经常过来喝烫的吃热的，还帮他家做牛做马，现在，你爹不在了，哼——”话哽咽着说不下去，泪已纵横满脸。
      　　富贵凝望着父亲的遗像，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渐渐暗了，风欲止，雨不断。
      　　十年过去了，风云变幻，人事已非，可伤疤还是伤疤，凸现着血痕斑痕。在风雨冲洗下，没有模糊，随着日子拉长，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显赫，越来越清晰。
      
      　　一想起老家，富贵胸腔中就生起坚毅的力量，带有绯红的伤感，渗透出剜骨仇恨的刃力。富贵最不愿意谈起老家，最想念的还是老家，让心灵得到慰藉的还是老家。因为父亲的离去，富贵便远离了童年所拥有的乐趣和梦想，远离了孩子所拥有的童真浪漫和父辈的呵护，不得不做出一些出乎常人的选择。
      　　日期：2011-08-26　15:50:13
      　　@李孟伦2011-8-2615:24:00......
      　　7
      　　回家的感觉真好。富贵一家坐在豪华舒适的小轿车里，穿过宽敞的南沙路，驾上南海大道进入西线高速公路。高速路两旁的相思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路中间隔离带种有三角梅，盛开着簇簇梅花，争奇斗艳。高速路两旁的树木一闪一闪，从车窗往后掠过，下了高速路，透过茶色的车窗，家乡一片片绿油油的香蕉，一团团蓝天的白云，亲切地走入眼帘。富贵按下车窗玻璃，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分外精神。在城市里，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春天的到来，在村子里才显出春天。富贵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到村前的黑土地飘逸出浓郁的花香……
      
      　　“看——爸爸，他们干什么？”扬扬指向田地，好奇地望着窗外。
      　　“犁田，”富贵笑着说，“没看到黄牛拉着犁吗，农民伯伯跟在后把犁。”
      　　“爸，农民伯伯为什么要犁田呢？”
      　　“先犁田，才能下种插秧，插秧后长出稻谷才能有饭吃。”
      　　“你懂犁田插秧否？”扬扬问。
      　　“爸爸犁过田插过秧，当然懂。”
      　　“爸爸，你骗人，没见你犁过田插过秧。”扬扬嘟着嘴唇。
      　　“爸爸没骗你，爸爸是从田里走出来的。”
      
      　　“妈妈，是否？”扬扬疑惑地瞧着妈妈。
      　　“爸爸没骗人，爸爸是农民的孩子，当然犁过田耙过地。”
      　　“我是爸爸的孩子，也是农民的孩子？”扬扬用指头指着自己，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
      　　“哈……哈。”富贵和丽娜看着扬扬笑起来。
      　　开车的叔叔边开车边说：“你爸妈不是农民，你不是农民的孩子。”
      
      　　“我爸不是说他是农民的孩子吗？”
      　　“你爸是农民的孩子，没错，但他不是农民。”
      　　“是什么。”
      　　“干部。”
      　　“我不管，我爸是农民的孩子，农民的孩子的孩子，不就是农民吗？”
      
      　　“你爸爸是不当农民后才有你的，所以，你不是。”
      　　“哦，当农民好玩吗？”
      　　“既好玩也不好玩。”富贵回答道。
      　　“这样对孩子说话？”丽娜见富贵对孩子讲话模棱两可，就不高兴了。
      　　“扬扬，爸爸小时候在老家牧牛，骑在牛身上时常和小朋友一块赛跑，去腰果场摘腰果吃，到野外掏番薯拾干牛粪焙熟后一起吃，到水田里圈水鸟抓鱼，还可以爬树抓小鸟，去海里和大人一起捕鱼，你说好玩否？”
      　　“好玩！”扬扬往车外一望，用手扯了扯丽娜的衣袖说道，“妈妈，看那边，牛在偷吃农民伯伯的秧呢。”
      　　“这是种下不久刚翻青的水稻！这牛怎么没人管呢？！”
      
      　　“妈妈，他们为什么不用东西把水稻围住呢？这样，牛就吃不到水稻了。”
      　　“看我扬扬多聪明，农民伯伯要用篱笆围住，牛就吃不到水稻了。”
      　　“贫无根富无种，谁家能费这个神拖篱笆来围秧。”富贵轻轻捏了一下扬扬的鼻子，笑着说道：“扬扬，你背一首‘锄禾日当午’的诗给爸爸听好否？”
      　　“好，”扬扬清了清嗓子背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地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懂这首诗的意思否？”
      
      　　“懂。”
      　　“懂就行了，农民多苦，烈日下汗流浃背地劳作，说不准还被水蛭咬流血，你说好玩否？”
      　　“不好玩，我不想当农民。”
      　　“爸爸不让扬扬当农民，”
      　　“爸爸，您看，天上有个太阳，水里也有个太阳。”扬扬指着公路旁湖里太阳的倒影。
      　　“爸爸看见了，扬扬是爸爸的小太阳，是否？”富贵摸着扬扬的头。
      　　“我是您的小太阳，谁是您的大太阳？——是妈妈哦。”
      　　“才不是呢。”丽娜用手指刮了一下扬扬的鼻子。
      
      　　“爸爸，您说嘛，谁是您的大太阳？”
      　　“扬扬这么聪明，问你自己就知道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扬扬撒娇地说。
      　　小轿车在公路上奔驰着。
      　　“喂，爸爸，那辆车子好漂亮哟，什么车呢？”
      
      　　富贵没有直接回答，远远地打量起那辆车——
      　　村口右侧停放着一辆豪华轿车，有个中年男子，腆着青蛙肚子，从轿车里出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墨镜，左手提个“大哥大”，右手勾着一位青年女子的肩膀。女子约摸二十出头，亭亭玉立，柳腰有度，胸前臀后，饱满浑圆，要啥有啥，有几分艳姿。
      　　富贵小轿车徐徐开过豪华轿车。
      　　“爸爸，这是什么车嘛？”
      　　“奔驰。”
      
      　　“好长哟。”
      　　“这是六个门的豪华型。”
      　　“好帅气哟！”扬扬啧啧地赞叹。
      　　司机接过话茬：“这个人是谁呀，这么阔！”
      　　“我们村武良新，私人老板，那女的大概是他二老婆吧。”
      　　“原来老婆还在吗？”
      　　“还在。”
      
      　　“他老爸做什么的？”
      　　“做农，以前穷见底的就是他家了。”
      　　“在自家村口勾肩搭背，没品位！”丽娜不屑一顾地说：“那女的是条美人鱼，这样的鱼从头到尾不好吃。凭我的感觉，像你们村那样小的村井，那是难养得起的，也难养得住的。”
      　　“不要替北京人担心寒冷，我们养不起，有人养得起就行。各人的篓各人背，鱼，田里海里都有，他爱捞的就去捞。只是我们本分就行。”
      　　大门开着，车子在荔枝树旁停下。庭院绿意盎然，六棵芒果树，两棵杨桃树，三棵荔枝树，五棵蕃荔树，还有一棵石榴，有的开花，有的结果，芬芳扑鼻，绿叶如盖的树底下荫凉荫凉的，微风一吹，舒心爽快。
      
      　　“母，母？”
      　　“阿公，阿公在吗？”
      　　富贵的母亲从房子里出来。“我的乖孙子回来了，来，给奶奶抱一下，”奶奶张开手抱起了扬扬，说，“阿公在开发叔家看你弟弟跟人家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