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33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西方神不见了，人不见了，现在杯子又不见了。”公公摇了摇头，说，“他们又在找杯子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在梦里吧。”
      
      　　“这是‘圣杯’，我知道基督教在找。”
      　　“你给他们就是了。”富贵开玩笑地说。
      　　“这是上天送给我的，我们中国儒家也需要。”公公认真地说。
      　　“我们有‘鼎’啊。”
      　　“‘鼎’太沉重。”公公说，“我们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抛弃，这是祖上千年留下的，是沉重些，但我们已经习惯了，我们不能没有它。但是，圣杯我们也需要，这样才臻向完美。”
      
      　　“如果这样，我们复制就是了。”
      　　“这东西是复制不了的，真品就是真品，冒品就是冒品。”
      　　“我们用鼎习惯已成自然，现在要是用圣杯，有些别扭。”
      　　“当然，接受得有个过程，有些东西都是从别扭到自然的。”
      　　“自然后，不是让人难以取舍？”
      
      　　“放心，这是一种互补，该扛鼎时，我们大摇大摆地扛。该用杯时，我们堂而皇之地用。用杯也是为了给鼎添光添色，庄重的场面需要活跃的气氛。”
      　　“公公说的是。”富贵越听越有味，越听越感觉到公公不如寻常。
      　　“阿贵，阿公是否扯远了？”
      　　“没有，没有！”
      　　“鼎就是鼎，杯就是杯。圣杯除了象征之外，她是用来装点东西的，西方是没有了。”
      
      　　“他们会找到的。”
      　　“他们永远找不到。”
      　　“你怎么知道？”
      　　“他们到市场去找，到集市的大街小巷去找，怎么能找得到呢！”公公笑了笑，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要找的‘圣杯’会失落在中国的一个太阳村里。”
      　　“是的，西方这么多国家这么多城镇乡村，东方这么多国家这么多城镇乡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杯子会落在这里。”
      　　“其实很多东西就失落在村里乡野。”
      
      　　“也是。”
      　　“所以，阿公送给你。”
      　　“这个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在阿公眼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上天送给你的圣杯。”
      
      　　“我送给你，你收下就是了。”公公把杯子放在左手掌心里，用手指轻轻抹着杯口边缘上的灰尘，说，“这是一个家族的象征，一个时代的象征，一个国度特有的象征，也是一种文化、一种力量的象征，我们不能让它再失落了。我们需要这个杯子，这个杯子也需要有个着落。”
      　　“这杯子圣洁无痕，光亮剔透，血色分明，也许是传说中的‘圣杯’。”富贵附和着。
      　　“这是阿公的心意，你就把它当做一种精神，把它收藏好。”
      　　“我会把它保管好的。”富贵小心翼翼接过公公手里的“圣杯”。
      　　富贵把杯子放进花梨木盒里，抱进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富贵出来陪公公坐在荔枝树下，一起乘凉。
      
      　　“阿贵，我问你，上天为什么会把圣杯送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
      　　“你以后去猜吧。”
      　　这杯子若真的是“圣杯”，为什么会落到这里来？也许我们是农业国，崇尚自然，讲求天人合一，“圣杯”着落在这里是最和谐的。也许西方要找的神真的死了，人也不见了，“圣杯”没人来管了。也许西方文明走向了粗野，走向了空虚，也许我们这个村子是个神秘的村子，也许……富贵思量着公公的谈话。
      　　柔和的月光襁褓整个庭院，富贵感受着乡村月夜的凉爽和乡土朴实无华的质地。那是都市在霓虹灯的包装下缺少的纯朴。岁月更迭，可是公公的眼不花，乡村的眼不花，永远备受着风雨的洗礼……
      　　海风轻轻吹拂，分外凉爽。不时传来几声虫鸣，寻趣自然，给幽静的夜晚平添不少静谧。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浅。公公回房间休憩了。富贵还没有睡意，与李三多、李开发几位父老乡亲促膝谈心。
      　　日期：2011-08-26　15:52:51
      
      　　8
      　　武良新是太阳村挂满色彩的人物。
      　　武良新自从偷鸡被逮住后，罚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检讨，感觉没脸面，不肯上学。看到武良新一连几天不来上课，当老师的草了有些担惊，生怕武良新不上学与自己有关，要来报复。于是，草了上门家访，从关心学生的角度劝求武良新回校上课。可是，武良新死活不肯回。不过，武良新对草了来家访非常感动，他认为自己从上学到现在，没有老师这样看得起他。他老爹也认为他不是读书的料，不上学反而对家庭有利。从此后，草了与武良新成了忘年交。每到星期六、星期天晚上跟假期，武良新总去学校帮草了看守宿舍。
      
      　　日子还是日子，春节又来了。
      　　这年三十，夕阳挂在地平线上，露出一张关公脸，窥视着这个炊烟袅绕的村子。稀薄的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松树枝条儿，照在武开锁家的庭院里。矮小精瘦的武开锁早早到村委办公室前，请老老先生写对联。他挤不过来，加上个头矮小，老老先生看不见他，轮来轮去，他还是最后一个回家。回到家里的武开锁，心想儿子要是能读书，节日里能抄副对联也好啊，想着想着就来一肚子气，对着糊对联的武良新说：“今年的新衣裤我不买了，这么大人了，要找点事干，给家庭补贴补贴。人家的孩子哩，哪有像你一样待在家里像个老爷。我们一把年龄了，怎么能养你到老？！”
      
      　　“爹，没本钱怎么干？做什么事都要有本钱，父无本子无息嘞。”
      　　“你不是拜孙吉吉为干爹吗，找他借去，村人都叫他‘钱爹’，他没有钱谁有钱。”
      　　“怎么借？”
      　　“怎么借是你的事。”
      　　整个下午，武良新都想着向干爹借钱的事。傍晚时分，武良新和家人一块吃年饭，筷子一碰到鸡肉，他就像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孙吉吉讲话是双声调，村里人在他背后叫他夸张。他讲话若不用海南话，只用普通话，说得还挺自然，一般人感觉不出他有口吃。
      
      　　晚饭后，武良新二话不说，把家里养的三只阉鸡两只母鸡全提到孙吉吉家里。
      　　大年初三，暖阳夕照，和风拂面，凉爽宜人。孙圣家里的杨桃树生意盎然，武良新、孙圣和孙圣的父亲孙吉吉一起，围坐在树下的一张长板桌上，小酌，聊天。
      　　“干爹，指条路给我们两兄弟做点生意，免给你以后担心。”武良新抿了一口酒，用手指掂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
      　　“好，想做事说明你长大了。”孙吉吉仰起脖子“啧”的一声喝了一杯底朝天，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微笑着说，“我问你，你想赚闲钱还是赚苦钱？”
      　　“当然是赚闲钱好嘛。”武良新把酒给孙吉吉满上。
      
      　　“你想赚大钱还是小钱？”孙吉吉呷了一口。
      　　“大钱。”
      　　“好，你现在从我信用社贷……贷出八仟块钱。到那时，你要连——连本跟……跟利息一起还我。”
      　　“喂，这么多，我一定还，一定还。”武良新挺起胸脯，拍得像鼓一样的响。
      　　“好，不多，我教你，多的还在后头。”孙吉吉压低声音说：“你抱，抱着这些钱去找县——农业银行的陈行长，这样……这样……”
      
      　　“这样行吗？”
      　　“行——！官字两个口是连着的，一个讲话一个吃东西。”
      　　“万一不行，这钱不是打水漂了？”
      　　“还，还有我嘛，你怕，怕什么，钱打不了水漂的，你相信干爹的话，路子准没错，主要是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我什么事不敢！”武良新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金山一样。
      　　半个月过去了。
      　　凤有凤巢，兔有兔穴，蛇有蛇路。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武良新扛回一大沓钱，眼睛都绿了。他做梦都没见到这么多钱，一夜之间成了太阳村的暴发户。于是，他还了信用社的贷款，还送给孙吉吉三万元和孙圣两万元，感激流涕地说：“干爹，我还剩十来万块钱，你看我下一步怎么办？”
      　　“贷！”
      
      　　“贷？”
      　　“不贷，你，你用什么来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