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74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阿公知道，你尽力就行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自己能把握的，骆哥说要找你领导，说不准你领导依了他，你要写的这篇稿就不了了之了。”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到邻村和镇里去采访，尽可能把材料准备得翔实一些。”
      　　“他们会回避你的。”
      　　“那也没办法，但该找的也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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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贵和公公坐在庭前，聊得非常起劲，夜，深了，院子里的龙眼树上绿油油的叶子不知何时润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周围邻居的灯火陆陆续续地熄了，眺望这深邃的星夜，这黑溜溜的天空似乎凄凉许多……
      　　翌日清晨，富贵疲惫地睁开眼睛，掀开一张身上薄薄的被子，走到阳台上，太阳像个少儿稍有血色的脸蛋，无精打采地挂在清凉的天空，太阳周围的鳞云像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粉烘托着太阳，太阳光软和地照在绿色的窗玻璃上，折射着清爽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太阳渐升渐高，失去了刚才的血色，白晃晃的光照耀着太阳村，深蓝的天空零散地飘起几朵白云，南来的风轻轻地飘拂着，脸上心里，凉飕飕的惹人打颤。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了轻音乐……
      　　富贵走回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是东方社长的来电，忙接道：“社长好！”
      　　“起床了吧。”
      　　“早起了，社长，有事吗？请指示——”
      　　“你在采访海防林吗？”
      　　“是。”
      　　“昨晚，省里有领导过来，跟社里说了这个事，这不是一个县的问题，报了，会引起连锁反应，给当地添乱，这个事情，省里与县上正在忙着要解决，我们是争取帮忙不添乱，你暂时回来吧。”
      　　“社长，我采访差不多完了，我明天回，行吗？”
      
      　　“我说的话，你不听了，报道无界限，采访有纪律，这个事，你先放一放，看一看再说，你先回来，这是党组的决定，有新任务给你。”
      　　“哦，我，我现在回。”富贵拿着手机靠在耳边听了半晌，才勉勉强强地回答。
      　　富贵走下楼，看到母亲早早地煮好了早餐，便招呼公公和母亲一起吃早餐。
      　　“阿公，等一下我回海口。”富贵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采访完了？”
      
      　　“没有。”
      　　“干吗回这么快？”
      　　“领导叫我马上回。”
      　　“跟海防林的事有关？”
      　　富贵不吱声地低头吃着早餐。
      　　“我就知道，来龙不如本地虎，你们在人家的地皮生活不易。”公公瞧着碗里的稀饭，用筷子轻轻地敲着手里的饭碗，若有所思地说，“阿贵，海防林的事，往后少掺和些。”
      　　“为什么？”
      
      　　“不是已经明摆着吗？”
      　　“明摆着什么，阿公，你放心。”
      　　“哎——”公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子不言父过。你是读书人，就不需我说了。”
      　　“不该说的话，我不会乱说的。”
      　　“明理就行，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是你呢。”
      　　“牛大压不死虱子！”
      
      　　“那不一样，牛毕竟掌控不了虱子，但是，孙悟空再厉害，也逃脱不了如来佛的手掌心，被压在山下。”
      　　“山再高，也遮不住太阳。”
      　　“我们太阳村的事，我相信有一天会得到解决，我现在怕的是你，还没翻过山看到太阳，已遍体鳞伤，你要好好保重。”
      　　“阿公，你放心！我们社长是个刚直不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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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富贵告别了家人，回到海口，马不停蹄地回到社里，看到社长的办公室门在开着，便拘谨地敲了敲门，才缓缓走进。办公室里有两个房间，第一个房间里放着一套高级红木沙发，配有茶几，正对门的墙体上挂着三幅地图，一幅是海南地图，一幅是中国地图，另一幅是世界地图，斜对着门的墙角里放着一盆万年青，看得出这个房间是接待来访的。穿过这个房间，也就是最里的房间，是东方社长办公的地方。东方社长像一尊佛一样微笑着坐在豪气的办公椅上，面前是一张方形的红木桌子，体面大方，上面放有手提电脑，还有笔架，背后放着一个八门的书柜，书柜里整整齐齐地排满书籍。富贵与东方社长打招呼后坐在办公桌前，严肃而忧郁的眼神看着东方社长，一五一十地把太阳村目前生活生产的境遇和村民极力渴望填塘还林的心情，前前后后向社长作了汇报。
      
      　　东方社长左手掌撑着冬瓜般大的脑袋，脸无表情地瞅着富贵半天，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海防林的事，你先放一放。”
      　　“为什么？”
      　　“没为什么，这是党组作的决定，你要跟党组保持一致，现在社领导后备干部正在提名，初拟定人选已经公示，有你的名在内，你是党组着重考虑的对象，方方面面要与党组保持一致，不是我一个人说你好你就好，大家说你好才是好，名额有限，你要好好配合，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明天早上来向我汇报。”
      　　“我知道，谢谢！”
      　　富贵不冷不淡地走出社长办公室，经过走廊时瞟了一眼宣传板，只见张贴的公示赫然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右下角还盖有社里的公章。
      
      　　回到家里，富贵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知道东方社长的言下之意。要是放弃海防林的调查，升迁就有望的可能，否则，只能是名落孙山，煮熟的鸭子要飞走，多年来的付出只能随一江春水向东流，自己的成长也便可能到此被打住，没了续文。富贵坐在书桌前，双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点燃一根中华牌香烟，猛地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圈在眼前旋转升腾，慢慢地向外散开，仿佛太阳村一张张老百姓愁苦的脸，在痛苦中远离自己而去……不禁想起了在村里采访时的情景——
      
      　　一间没盖了的房子，墙壁裂开了一条大缝，像干旱的田地被毒辣的太阳晒开的裂缝一样，三拧的麻绳子般大，房子的旁边，七八个人正在用沥青纸忙着盖一间简易的房子。富贵走进门来，一位八十六岁的老太婆，一头银白的头发，枯燥的脸爬满沟壑，昭示着岁月的沧桑，拄着一根磨亮的藤棍，迎过来。富贵刚说明来意，老太婆一下子热泪纵横地泼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富贵的面前，哭着脸说：“孩子，救救我们村吧，只要能恢复海防林，你要我这老命做什么都行，孩子，救救我们吧……”富贵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跟着心酸得泪花要润出眼眶，只见在忙着干活的男女也没有吭声，不时用手拭着眼泪，过了半晌，富贵用袖子揉了揉红了的眼睛，扶着老太婆凄声地说：“大妈，你不要跪了，我们正在想办法。”
      
      　　老太婆站了起来，弓着身子驻着拐杖，像一副放在墙沿的老犁，用黑袖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水，问：“我的哥喏，你是哪里人？”
      　　“我也是太阳村人。”
      　　“哥喏，天都生眼啊，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忠正的弟弟。”富贵为了避讳，就没有说出父亲的名字。
      　　“哥喏，让大妈看看，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像两条小河般，抚摸着富贵的头，端详着说，“天都生眼啊，你爹一世好人，爹一样儿子也一样。”
      　　接着，老太婆仰起白花花的头发望着高高的天空，颤着嗓音，热泪盈眶：“老天啊，你都生眼了，我们村要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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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贵，阿贵。”丽娜站在书房门外，连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便把门轻轻推开，只见富贵头发蓬乱，眼睛因伤心而发红，脸色显得苍老而严峻，便追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是否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
      　　“看你神色，像冒鬼一样，吓我一跳。”
      　　“谁吓你!”
      　　“有什么伤心事？你说吧，没有过不了的坎。”
      
      　　“没有。”
      　　“没有？看你这张天气的脸就知道了，能瞒过谁？是不是被哪个女人缠上了？”
      　　“不要拿我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领导要提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