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75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是好事啊，应该高兴啊，为什么拉着苦瓜脸。”
      　　“问题是领导叫我停止海防林的调查。”
      　　“那不是轻松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怎么面对老百姓！”
      　　“有人去就行了。”
      　　“叫谁呀，根本就搁下不管。”
      　　“领导有领导的理由。”
      
      　　“这，没有理由不管！”
      　　“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我还是劝你不要给你领导出难题，给领导出难题也是给自己出难题，这事，我先前奉劝过你，可是骆县长迟迟没有动静，这也怪不了谁了，不过，我认为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富贵走进东方社长的办公室，简单扼要地作了汇报，争取完成这篇内参。
      　　“你不能先放一下吗？”东方社长温和地看着富贵，眼角的三条鱼尾纹隐约可见，似笑非笑的。
      
      　　“可以，社里派谁去呢？”
      　　“这是党组的事，现在还没定。”
      　　“还是让我来写吧，我调查得差不多了。”富贵非常认真地说。
      　　“好，看党组意见吧。”东方社长不温不火地说，“富贵啊，我是为你好，你比你的名字还是有些距离，有的领导说你，村人就是村人。”
      　　“我本身是村人嘛。”富贵憨厚地微笑着。
      　　“读大学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口乡音，黏糊糊的，一点都没改，土得有味。”
      　　“母亲奶大的，没法改了。”
      　　“我是一心为你。”
      　　“我知道。”
      
      　　东方社长瞧着富贵片刻，稍作些思考地说：“这样，等党组研究后再说吧。”
      　　九点半钟后，宣传板上重新贴出了后备干部的公示，里头没有“富贵”的名字，似乎不动声色地被风刮走了。
      　　富贵头重脚轻地回到家里，闭门不出，谁的电话也不接，往日工作的劲头宛若从阳光的山巅跌入冰冷的深谷，躲在自己书房里，老感觉黄昏从早晨开始……
      　　秋天的一个下午，夕阳带着九天的色彩走向大地，走向了西山背后，月儿悄悄爬上来，一座座的高楼大厦像一块块石碑一样林立在大地上，楼上一扇扇的窗户就像多年后的天字铭刻的碑文浮现的光……富贵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望着眼前的晚景，耸耸肩，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释然地笑了笑。
      　　此时，手机来电，响起了“老人与海”的音乐，富贵倾听了一会儿，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谁啊？”
      　　“阿贵，是阿公。”
      　　“啊，阿公，有事？家里还好吧。”富贵一听是公公的声音，精神紧张又兴奋。
      
      　　“好，家里都好！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来家里看你！”
      　　“来家里？看我？什么时候？”
      　　“现在和我坐在家里。”
      　　“现在？”
      　　“是啊，村民听虾塘的老板传说，你回来调查海防林回去后掉了帽了，都过来家里坐，想安慰安慰你两句。”
      
      　　“单位好多人都不知道，村里倒知道了，传得飞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没什么，无官一身轻嘛，又不是掉了工作，现在，我轻松多了，代我向乡亲们问个好。”
      　　“好，你要放开点，别影响身体，身体才是自己的。”
      　　“公，我知道。”
      
      　　“村民想去看你，看你能否写篇文章帮帮村里呼吁呼吁。”
      　　“你告诉大家，不要上来了，我会想办法的。”
      　　“那，公公不打扰你了，挂了。”公公话一说完，把电话挂了。
      　　院子里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照亮黑夜的一角。富贵坐在灯下，重新整理了一下采访的笔记，埋头地敲着键盘，敲出了一篇长达五千字的稿子，传到了领导的邮箱里，不一会儿，领导回信息说，稿件已阅，暂时不能上报。富贵无奈地回信息追问为什么，领导回信息说，等你当领导的时候再说。
      　　富贵强忍着眼里潮湿的泪，不愿掉下来，望了望窗外，四周一片漆黑，心好像被这漆黑的夜一点一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雨，滴滴答答地飘落下来。
      　　已经好几天了，天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的亮色，还散落下稀稀落落的雨滴，消失在茫茫的大地里，就像风中的泪，消失得无影无踪。冬，悄悄来了，院落里的印度紫檀依然枝繁叶茂，翠绿欲滴，要不是一阵阵的寒风袭人，怎么也让人看不出这热带的南方有冬的迹象。富贵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清秀如玉树临风，任凭如丝如缕的冬雨摇曳，潮湿的心打了好几个寒颤。
      
      　　“阿贵，吃早餐了。”丽娜知道富贵要出差，便早早起床，把早餐准备好了，喊道。
      　　“嗯，我知道了。”富贵走近餐桌，端起一碗热乎乎的稀饭，说，“有小咸鱼吗？”
      　　“有。”丽娜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小碟小咸鱼，问道，“你今天要出差吗？”
      　　“是。”
      　　“哪里？”
      
      　　“乐西。”
      　　“又是海防林吗？”
      　　“没有，领导安排采访茅草房改造。”
      　　“要到少数民族村？”
      　　“是啊，要到山区里面去，办公室已经跟县里联系好了。”
      　　“那你先到县城？”
      
      　　“嗯，到了县城，由宣传部安排人带路。”
      　　“上回你写海防林的稿子怎么样了？”
      　　“领导毙了。”
      　　“也好，否则，你这次到县城遇到骆县长，多尴尬。”
      　　“唉——，不说了。”
      　　富贵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收拾好行李，就开着新买的小轿车上路了。车内宽敞舒适，方向盘轻便，转弯处非常轻松，不一会儿，车子便离海口远去，舒畅地奔驰在西线高速路上。冬天早晨的雾还是浓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越来越薄，天渐渐明朗起来。太阳出来了，红艳艳的，挂在东方，散发着柔和的光，让天地间澄清透明。天蔚蓝蔚蓝的，高远起来，大地处处洋溢着生命流动的绿。
      
      　　车子到了县城，等候多时的姜部长，热情地招呼富贵。富贵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刚过，正是工作的好时间，便对姜部长说：“我们先到少数民族村里去看看吧，时间还早。”
      　　“你想去了解什么样的民族村。”
      　　“已经民房改造了的村庄和还没有改造的村庄，找几个点吧。”
      　　“县城附近的基本上都改造完了，还没改造的离县城特别远。”
      　　“多远？”
      
      　　“一百多公里，山坳里，路不好走。”
      　　“没关系，有路通就行了。”
      　　“好吧，这是新闻秘书——孙年，由他带路，我就不去了，十点钟，我还有个会。”
      　　“谢谢！有孙秘书就行了。”
      　　“你的车，估计油不够，等一下，加足后才走。”
      　　“我知道，部长放心！”
      
      　　接着姜部长低头对孙年耳语了一番，才与富贵道别。
      　　富贵驱车来到三角路的中石化加油站，在服务小姐的指示下，停靠在汽油97#的站点，坐在驾驶室里。
      　　“老板，加多少？”
      　　“加满。”
      　　“好的。”
      　　服务小姐熟练地拿起油管伸进富贵小车的油箱里，油像喷泉一样流进油箱。约摸三分钟，油加好了。
      
      　　“多少钱？”富贵掏出钱包，问道。
      　　“三百块钱，你朋友已付了。”服务小姐回答。
      　　“孙秘书，来，我拿钱给你。”
      　　“啊呀，县里付的，能报销，你就不要管了。”
      　　“不行，我给你，我不能加你的油。”
      　　“什么话嘛，你为县里写报道，平时县里请都请不来，你来了，感激都来不及，你就不要当回事了。”孙年的表情十分真挚诚恳，看不出有丝毫虚伪的地方。
      
      　　“那行吧。”富贵拗不过，便随了孙年，只得把掏出的钱重放回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