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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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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华光实业有限公司在三家银行有三千五百万流动资金贷款。几年前为投资山西的煤矿,向亲戚朋友高息借贷一千万。这几年下来,利滚利的本息几乎也接近三千五百万。他原本指望从山西的煤矿挣足钱,借此一举翻身,没想到反而被榨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梁同叙把碎铜寄存在他闲置的厂房内,柳奉南早就选择“跑路”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梁同叙一直心存的那点内疚,让他的“跑路”计划延后了几个月。再拖延下去,他感觉自己危险了,干脆给丈母娘留下一封信,毫无征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奉南的这封信与其是写给丈母娘,还不如说是写给梁家明。谢小静一脚高一脚低地赶到华光公司,把信交到梁家明手上,医务人员那种临危不乱的风采荡然无存,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梁家明从女婿这封信中读出两层意思,一层的意思是离家出走实在是无奈之举,另一层意思,恳求梁同叙代理管理他的公司,说白了就是要求梁家明以女儿的碎铜填补他的亏空。想起过去女儿对这个男人曾经的一汪深情,梁家明顿足捶地怒骂一声:“这个挨千刀的畜生!”
        消息很快走漏,华光公司招致一批批哄抢财产的人。债权人,欠薪的工人,顺手牵羊的路人,附近的村民……,分田地斗土豪似的,一涌而上哄抢能搬动的一切财物。
        梁家明孤军奋战,拼死抵挡蝗虫一样涌进碎铜仓库的人流,被人流卷倒在一堆碎铜上,后脑刚好碰在一块从远洋货轮螺旋浆切割下来的尖利的碎片上,摔死过去。
        出事之后,谢小静打电话给梅无雨,向他打听梁同叙的下落。
        梅无雨正出席省政府主办的一个区域金融中心的研讨会,听到这个消息,跟会议主办方招呼没打一个,下了会场,直奔梁同叙老家。
        梁家明没能抢救过来,送进医院不久,离开了人世。
        因为是个群体性突发事件造成的伤亡,市政府派了个办公室的副主任协调善后工作。那个副主任到医院院长办公院转了一圈,从院长口中得知死者家属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没闹什么事,风平浪静,嘱咐院长好好安抚家属,搓了搓弥勒肚回去了。
      
        梅无雨第一个赶到医院病房,发现只有谢小静一个人守着遗体,院方只派了护士陪在一旁,心头的怒火按捺不住地往上窜。他刚想打市长热线电话,找市政府讨说法,被谢小静劝止。梅无雨这才发现活着一个更需要安慰。丈夫暴死,亲生女儿女婿负债出逃,还有一个女儿无影无踪,谢小静心力交瘁,最需要的是一段安静的时光。
        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梁同叙。
        梅无雨本来想联系已经回外交部上班的老丈人,通过外交途径查一查梁同叙目前在哪个国家,转而一想,还不如直接找Rose帮忙,效率更高。
        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梅无雨打电话给Rose,简单说了说这边发生的事,要她以最高的效率查了查梁同叙出入境的记录,尽快找到她。
        Rose吃惊不小。梅无雨一通电话,彻底推翻了她以前的定论,看来梅无雨真的不知道梁同叙就在北京,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她一直在北京!”
        Rose说。
        “她在北京?”梅无雨听后更吃惊。
        “我马上通知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Rose果断说。
        梅无雨挂了电话,心里踏实许多,原来梁同叙一直躲在北京,对外,包括对自己宣称在国外,别人可能不理解,他有什么不能理解?她在躲他,躲在北京比躲在非洲更好。
        Rose给肖光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说梁同叙老家那边的变故,借口她情绪不稳定,希望他陪她一起回南方。肖光一听,心领神会,Rose这是给他当替罪羊的机会了。
        梁同叙后来直接打电话给梅无雨。梅无雨不忍心告诉她父亲已经离世的消息,一路上,梁同叙一直以为父亲还在第一医院抢救。
        傍晚时分,古文叶子同车从上海赶到医院。
        古文走进病房,一看此情此景,当场火冒三丈。谢小静安静的时光到此结束。古文打电话给杭州的董仲海,如此这般一说,要他立即找省里的人往下面施压。不多久,市长的秘书来电话表示慰问,问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语气沉痛,死的是他爹似的。那个办公室副主任又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副市长,怀着肃然的心情慰问家属。在场的家属只有一个,让两个男人围着,谢小静的心情比安静那会儿更难受。
      
        不断有花圈送来,摆满病房前的走廊。
        梅无雨让医院的工友把花圈都移到医院的太平间去了,免得梁同叙一进门诊大楼,就感受到死亡的气息。遗体还是留在病房,静静地等世上最亲人的一声哭泣。
        深夜时分,梁同叙走进病房,望着病床上一具白布包裹的遗体,一声未哭,一头栽倒在地。
        -------------温柔的虚线---------------
        来送葬的人络绎不绝,挤满了小小的一个追思堂,县级市的主要领导悉数派秘书到场致哀,从地区市下来两辆车,来人直闯追悼会会场,鞠躬完毕,走到家属跟前自报家门,握完手,扬长而去。
        梁同叙与谢小静根本没听清是哪家的衙门,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梅无雨心里清楚,这一波一波的人多半是冲着他,或者直接说是冲着他背后的一张人脉“联络图”来的。不知道是谁捅开的消息,遭遇横祸,办个白事也来凑热闹。梁家明在世时,梅无雨不知如何讨好他,还他一个人情,想不到他过世后,竟然有这么多的人争相替他还死者一个人情,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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