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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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是你儿子,但他必须有个爹。不管是肖光还是别的人,他都得有个名义上的爹。”梁同叙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除了你,谁都可以。”
梅无雨沉默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个时侯自己公开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最倒霉的一定是梁同叙母子。叶子那边怎么闹都不过份,古文还有王意萍那一边,他是根本掌控不了,特别是古文,不知道他明里暗里会下怎么的黑手?
“哪怕谁都可以,也不能是肖光。”他认输地说,“为什么是肖光?喂!你没逼迫他吧?”
“我只想保护我的儿子。”梁同叙冷笑,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回答道。
梅无雨垂下脸,目光游离不定,喉咙里发生的声音遥远而空洞:“谁愿意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当爹?梅家祖宗在天有灵,饶不了我这个不孝子孙。”
梁同叙一边端详着那张熟悉的脸,一边神经质地理着他的头发:“我可不想你成为不孝之子,增增只有一个爸。无雨,增增是你第一个孩子,梅家第一个孙子。你答应我,找个机会,把增增带回安昌,让他在梅家列祖列宗面前拜上几拜,也算是认祖归宗吧,不难为你吧?”
“你真这么想的吗?”
“不这么想还能想什么?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是替别人操心?女人的心是条船,有人上了船,自然要为船上的人操心。现在我的船上有增增,你愿不愿呆在船上是另一回事。你是增增的爸,谁都无法替代。唉!增增总要长大,我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谁是他爸。”
“同叙,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肖光代我受过,很过份,知道吗?”
“你想怎么样?告诉叶子,增增你的儿子,把天捅个大窟窿,砸中的可都是你的亲人。无雨,你清醒一点。你在一张网里,可是,你一直把握不了自己,一直是个配角。你不会拒绝我,结果呢,是我一直在奋力挣脱你。你知道呢?对一个女人来说,自取灭亡,这很残忍,太残忍。无雨,你得学会做成这张网里的主角,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肖光不重要,天塌了,砸中肖光不要紧。他该当替罪羊。在你的网里,他是配角,我也不重要,一样的是个配角。”
“怎么能这样吗?同叙,每个人都平等的。”梅无雨失声叫道。
“是吗?在我需要平等的时候,你平等地对待我吗?”
梅无雨抬脸望着眼前这个有些虚肿的女人,感觉在丹田深处一股子气流急急地往上窜,内心肿涨得快要爆裂,一阵阵发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试图一点一点地释放心底的淤积。
梁同叙的手指从他的发际下滑,顺着鼻梁滑至嘴唇,细细的手指捏住他的两片嘴唇:“无雨,我这么爱你,你说句良心话,平等地对待过我吗?平等要靠自己争取。有了你的孩子,我才觉得自己找到了平等。肖光已经不是卖假货时的那个肖光,他更懂平等是怎么来的。”
梅无雨挣脱她的手,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要挟你。无雨,现在跟我讲平等,你不觉得一切都太晚了,无法挽回?”
梅无雨冷不防打断她的话,反问道:“是吗?现在也不算太晚啊!我还来得及拒绝你吗?”
梁同叙眼里惊过一丝残忍的光泽:“不行!你可以拒绝一段婚姻,不准再拒绝这半个家,想都别想。”
她重新捏住他的两片嘴唇,捏得紧紧的,像是不给他有任何的反驳的机会,“婚姻与家庭,谁轻谁重?以我目前的处境,从我的立场看待两者的关系,家庭的利益永远高于婚姻的局限。我从不平待当中,找到了自己的平等。”她停了停,努力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面对的必竟是自己深爱的一个人,要了断他心存戒心、畏首畏尾的念头,说些狠话不是唯一的方法。她转换了另一个话题,继续说,“有时候我真理解不了现在这个社会的构架,绝大多数的中国家庭同一个结构,独生子女,一家三口。无雨,你不觉得很恐怖吗?像是从流水线下来的,没有自己的特色,没有自己的徽记,不屑传承,也不知道能传承到哪一代,无根一样地在飘摇。光溜溜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信仰,直挺挺走的时候,还是不知道自己信仰什么。大家都在努力维护的表面的东西,譬如捍卫婚姻,赞美爱情啊,谴责第三者啊,翻来覆去的维持还是表面的东西,把实质的东西搞成流水线上的产品,组成一个国家的都是无根的细胞,可怕啊!”
望着摇篮里的幼小生命,梅无雨心潮澎湃,每个人都有一个根,生命的繁衍和传承,在这个根上延续。在一个幂幂的意外之中,这个摇篮的小生命成为他的一个延续。
“没有婚姻的基础,哪有家庭的现实存在,两者不是冲突的关系吧?”
“错!本未倒置,我还是那句话,家庭的利益高于婚姻的局限。我不在乎表面上的东西。”梁同叙的一番话听上去更像在为自己辩护,“无雨,还记得柳奉南公司打工的那个贵州人说过的一句话吗?瞧他那得意的样子。他可能不懂把什么东西传承给他的儿子们。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掌握的未来最宝贵的资源,在他的内心里,可以放肆地嘲笑我们。”
“你不是也想跟他一样,当了小班的班长?”
“只要你敢让我怀孕,我当然敢生!我是真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有兄弟姐妹的大家庭里。当然了,最好在梅氏大家族里。”她歪着脑袋盯着他,“哎!肖光在大学时有个初恋吧?你见过她吗?”
“啊!肖光跟你说的?”
“他为自己找的一个理由,说我像他的初恋,你说像吗?”
“这都是哪跟哪儿?”
“哼!我根本不信,也不是找你对证,只是想告诉你,无雨,你是一个大男人,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些东西让我们这些娘们折腾吧?不折腾个够,也死不了心。心死了,也自然折腾够了。给猴子一颗树,给老虎一座山。肖光那边的事,是我跟他的事,我来处理,你一丁点也别插手。”
梅无雨像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缓过劲来,说:“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无雨,你没得选择。你掉进了一张网里了,牵着的是这头,动的另一头。但是,你要记住,抓着线头的永远是你自己,不是Rose,不是叶子,不是我,更不是肖光,这就是人生啊!”梁同叙出去泡了杯绿茶,进门时,说:“东方已经在做饭了,在家吃饭吧!你没别的事吗?”
日期:2012-10-3115:34:17
“鲁东方是怎么回事?她一辞职来你这儿?哦!依我看,八成也是你窜掇她辞职的。”接过茶杯,梅无雨问道。
“什么叫窜掇?她可是个明白人。我跟她说,学学梅总吧,到外面长长见识,学点东西再回来。她崇拜你!”
“嗤!我有什么好崇拜的?”
梁同叙眯着眼观察他的反应,想弄清楚他是不是知道鲁东方也喜欢他。梅无雨一脸的坦然,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不自觉的机械地嚼着吞进嘴的茶叶。
梁同叙放心地转了话题,说:“我资助她读研究生。她已经报了香港大学金融硕士,哎!她可是你儿子的恩人,我当她自己的妹妹,以后有机会,你记着提携她。”
“她一直陪着你吗?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梁同叙的眼里掠过一阵岁月的风霜,一纵即逝,镇静之后,一脸暖融融的笑意:“三言二语的说不清,都过去了,我不想说了。对了,你儿子是香港居民。”
梅无雨点了点头,说:“你坐下!”他拉她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梁同叙顺从地坐下,仰起脸。
眼前的女人虚胖的面颊缺乏光泽,带着一脸经风沥雨的痕迹,细长的眼睛像两扇半遮半掩的小门,生怕等不来相思的晚归人似的,不敢轻易的眨眼;生育之后的躯体像被收走了一份纯真,留下的是一种忘我的失去。一个女人最后一次的蜕变,之后,等待她的是慢慢的无情的衰老。就是这个女人,在生意上多提成给他,拉他一起扫碎铜,为他离乡背井,一个人承受丧父之痛,独自消化亲人的背叛,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跟什么样的同路人,撑起一个完整的家庭?
梅无雨内心纠结难忍,丹田深处再一次肿涨,无法控制地爆裂,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无雨!”女人惊叫一下,跳起身,不知所措,竟笨拙地用嘴去吸他掉出眼眶的泪水。
“对不起!”梅无雨一边努力想摆脱她,一边竭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想,不能流泪,尤其在女人面前,但是制止不了,像个习惯尿床的孩子,再三地告诫自己,第二天醒来看到的还是一床的“地图”。
梁同叙跟着流泪,俯下身,嘴已经贴上来。Rose的警告早被抛在脑后,贴住他的嘴唇时,她感觉他不住地抖动,喉咙的深处有一种艰难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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