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作者:李孟伦 | TXT小说下载 | 返回目录:10章/100章 | 上一节 | 下一节

习习晚风，轻轻拂在富贵脸上，凉丝丝的。富贵惬意地想着自己走过来的路，从牧牛的村庄到大学的殿堂，从眷恋的家门槛到心仪的大都市，弯弯曲曲，像一幅七色油画，是那么的美……富贵感慨万千，不禁落入沉思，喃喃自言自语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与校门有缘。
      　　椰风嘬火的日子，我拾大学的云梯而下，抚摸风中的校门，放眼脚步量过的路，不得不让人陷入南疆绵绵不断的寻思与海潮般滚烫的感慨……
      　　自从我呱呱落地的第一声，抖下第一颗泪，打湿了一个冬日黄昏下的村庄那散香的泥土，就已痛快地向世间表明自己来到人世的激动与恐慌。到了穿童裤的年龄，好奇之心迫切得欲启动灵门，企图对这块泥土和人世进行审视与探幽。于是，在父母宽厚的掌下握紧这把泥土，在“小嘛小儿朗”的书包里读出了故乡曲曲折折的小径，以及在村民手里生发出气壮山河的大道；也读出了校门的神奇，——破译与营造大地的生命，是那么仁慈、博大、火热与辉煌。此外，校门还授予我许多做人与做文的理念，在排列组合成的古老而鲜活的方块文字里，校门在我这少年眼里，已是一方圣洁的魔宫。
      
      　　随着日子拉长，有幸地进入五指山南麓一所高校，有如犹太人走出埃及，终于看到了约旦河一样的狂喜，把心门紧贴校门如饥似渴地饱尝灵水清音。高校里许多有声有色有风有雨的生活，我来不及好好领略与洗礼，三年如一日地在寸光辐及的桌面，匆忙地收拾着散装的书本，在苦读中，智性地发现了息息环生的辽远天体里，死是何等的伟大，生又是何等的可贵，一直感奋至今。
      
      　　如今，校园的日子已属怀念。投足“海口”，看潮起潮涌，确实惹人心跳。我们刚履及社会的“门槛”，又深味了“社会是一所大学”的兴奋与无奈。流火的大地，看不到社会大学的大门，处处却感触大门依存，如同无家可归的人，自感处处是家一样。陌生的时空蒸腾着新生活的热浪，我不得不在夜衫掠起时反躬叩问：属于我的那扇门在哪里？！
      
      　　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让自己光彩，否则，怎么面对家人面对自己。可是，眼下要虑及成家，谈何容易。身在都市里生活，不是想成就能成，想有就有的。
      　　鸟有鸟巢，人有人窝。窝，是每个正常人诗意追求的栖所。
      　　我热切渴望有个温暖的窝。这个思念日逼一日膨胀着，悬挂心里，烫红烫红的，日益热烈，令我骤然心跳……
      　　“你有窝了吗？”
      　　往往有友人这样问我。我常常置身在这似懂非懂的语言中，感到自己的无能与难耐。
      
      　　因文学的诱惑，我从五指山巅来到海滨，把饭碗抛在西山背后，带着一身十足的泥土味儿，溶进这色彩斑斓的南方都市，在一家报社工作。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我知道，我这只山沟里的灰鸭子，轻身走出山门，能在天鹅的天空里大鸣一声，已是绝响的一着了，想要苛求在凤凰的天窗下造所房子，成一个窝，真是天方夜谭？！可是闭上眼睛一想，没什么不可能。我与同事同坐洛阳纸，操戈洛阳路，为何人家金木水火土五行具有，而我独缺？也许是自己太老实的缘故，人家外出采访，吃不了还要灵活地兜着走；也许是自己太迂，不是心痛对方清贫，就是一条稻草怎么说还是一条稻草，人家一说却恍如金条，以至广告一版一版上，钞票的腰袋一天比一天爆。因此，社里的记者、编辑，个个携了妻子要了房子抱着孩子坐了轮子，一路“力加”，一路“可口可乐”，在“卡拉”与“OK”的日子里风光火红。我却一味地寒囿在一张似乎很体面的办公桌上，握着一枝瘦瘦的笔“犹醉空山里”，在横撇竖勾中为人“乱点碎红”，“平铺新绿”。当然，在时空罅隙里，捉笔也时有大篇小幅“豆腐干”闲缀刊首报尾，权当怡己。时来岁去，瘦弱的双肩怎么也挑不起一滴水，又怎么能挑起一栋房子？到头来，当人家躲进粉红的窝里“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时候，自己却苍凉地云寄他所“独钓寒江雪”。
      
      　　到了有窝的年龄，没个窝，确实尴尬。
      　　“阿贵，至今还未成家，是否是有问题啊？”
      　　中学时的一位女同学，现在是早为人妻初为人母了，在一次偶遇中，问及我的近况，听说我没成家竟然怀疑起了我男性的雄风，弄得我哭笑皆非。在都市，即使你有三头六臂，才艺超群，阳性十足，可是没有房子，虽然问津的女孩是有的，又有谁臣服共造个窝呢？
      　　风里来雨里去，不知不觉中溜走了一些岁月。生活在经意不经意的打点中，我只是捡了几块皱皱的钱，借云楼袖角暂且栖居，涂鸦些方块文字。不知何时，油光可鉴的一头黑发，竟然抽出几根银丝，令我顿生了迫切在女人丰满的胸膛里营造一所房子的必要。
      　　也许都市不适合我，我竟已上路，但愿错位也是美丽的。在生活的天地间，我的窝啊，该等你还等你等到什么时候？
      　　富贵自言自语地踏着忽明忽暗的夜色徜徉河堤上，轻轻地流放着水一样的思绪。夜，越来越浅，天空渐渐亮起来，东方渐渐铺开朝霞。望着眼前的一切，富贵触景生情口拈一绝《展望未来》——“旭日破云出，新曙入我怀。人生无限好，宏愿九天开。”
      
      　　李三多在富贵陪伴下，逛了生生百货、施达、第一百货和乐普生商场，到中国城歌舞厅的霓虹灯下喝鸡尾酒，看异国美女演出……亲身感受都市里的繁华，以及都市斑斓多彩的生活，并在富贵的宿舍里美美地住了三天，随后，在玉沙路的衣服批发店拾了几件自己认为像样的衣服，才高高兴兴回家。
      　　许多年后，富贵还是依然这样——
      　　想起自己就想起一九九六年。
      　　无疑，一九九六年，是富贵走向社会的一个人生转折点……
      　　日期：2011-08-26　15:31:57
      　　@李孟伦2011-8-2615:24:00
      
      　　“奥林匹克花园百万元长篇小说大赛”原创作品：
      　　......
      　　4
      　　李三多回乡后的三个星期，富贵老想着李三多劝说成家的事儿，隐隐约约地萌生了要组建一个“家”的愿望。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平日活动的圈子里除了男的还是男的，唯独办公室里，女同胞有五个，其中三个已相夫教子，剩下两个，一个有点姿色可是泼辣有余，一个体弱如黛玉又没有黛玉知书达理，一见面不是困顿，就是乏力，提不起精神，丝毫没能让人的眼睛发亮，怎么能找到自己的那一半呢？茶余饭后，脑海像放电影一样，不时浮现出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同学，小学时的女同学已有些模糊，中学时女同学的身影，恍恍惚惚中还留下潮湿的痕迹，大学时女同学那若即若离的音容笑貌，倒像早晨林子里鸟儿的声音袅绕山林里，在耳边回响，荡漾在那片让人触摸不到记忆的天空里，宛如那高山流水似离自己远去又迎面而来……
      
      　　一切都在记忆深处——
      　　深秋下午，斜阳照耀着乐来中学的校园，黄黄的叶子飘落在校道上，富贵像受伤的战士，拖着步子，一蹴一趔趄地行走在校道上，左脚趾包着纱布，渗透出鲜红的血液。
      　　放学了，玉珠骑着女式凤凰单车在校道上，一眼就看见走路艰涩的富贵，在富贵跟前刹车停下来，挂在车头的书包晃荡了一下。
      　　“你脚怎么了？”玉珠惊讶地问道。
      　　“昨天班里劳动锄草时，不小心弄到了脚趾头。”
      　　“严重否？”
      　　“校医说，伤口处理太慢了，已感染，需到县医院。”
      
      　　“哦，这么严重，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
      　　“看你走路一拐一拐的，走到什么时候才到医院。”
      　　“没关系，晚一点无所谓。”
      　　“你想晚到什么时候？”玉珠心痛地说，“晚一点，医生就下班了，还是上我的车吧，放心，我带你，不会摔的。”
      
      　　玉珠说着就把车叉好，左手扶着车，伸出右手想要搀扶着富贵上车……
      　　富贵脸一下子红起来，急忙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富贵拗不过，趔趄地靠近玉珠坐上了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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