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陈禹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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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4-10 17:26:11
60泪斩马谡
诸葛亮撤回汉中,检点军马,发现少了赵云邓芝,正要派人去接应,却听赵邓已经平安撤回,未折一人一骑。
诸葛亮大喜,亲自带领众将迎接。赵云说:“败军之将,何劳丞相远接?”赵云本是谦逊之词,却触动了诸葛亮敏感的神经。要说“败军之将”,诸葛亮自己才是最大的“败军之将”。而这次北伐,本来形势大好,却因诸葛亮误用了马谡而乾坤颠倒。
诸葛亮惭愧地说:“是我不识贤愚,以致如此啊!”
正在此时,忽报马谡王平魏延高翔等人到了。令人奇怪的是,诸葛亮先是把王平叫了进来,狠狠地斥责道:“我要你与马谡同守街亭,你为什么不劝谏他?”
王平分辨道:“我已经再三相劝,要马参军当道筑城,安营把守。参军大怒,责怪我无礼。我只好自引五千人马,在山脚驻扎。丞相如果不信,可以召来各部将校对质询问。”
如果王平没有尽责,那么马谡之罪尚属可救。但既然王平已经尽责,所有的一切只能由马谡一人来承担了。毕竟,这么大的一次惨败,必须有人为之负责。
马谡将自己绑了,跪在帐前。这本是减轻罪责的好办法。但马谡刚愎自用带来的恶果实在太严重了。这种方法也起不来太大的效用。
诸葛亮变了脸色,对马谡喝道:“你自幼熟读兵书,我也累次叮嘱你说街亭是我军之根本。你自己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人在落水的时候,总是要为自己捞一个救命稻草的。马谡回答说:“是因为魏兵太强大了,我不能抵挡,所以才会失了街亭。”这不是我的态度问题,而是我的能力问题。能力不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意思的是,当年关羽在华容道放了曹操后,回来见诸葛亮交令,也是这样说的。不过,马谡的运气没有关羽好。
诸葛亮喝道:“胡说!你要是早听王平之言,怎么会有此惨败?!现在我全军损兵折将,全是你的过错。如果不明正典刑,难明军法!我今天杀了你,你也别怨我。你的家小,我会按月发放俸禄,你不必挂怀。”
说实话,诸葛亮还是很护着马谡的。当初马谡是以全家性命为担保立下的军令状的。严格说来,失了街亭,马谡全家都要操斩的。而现在,诸葛亮不但放过了他的妻小,而且还会按月发放马谡的俸禄给她们。这显然是法外开恩。
马谡放声大哭,道:“丞相你视我为子,我视你为父。我也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只请丞相要照顾好我的儿子。”
诸葛亮此时却不愿将自己与马谡的关系牵扯到“父父子子”中。因为两人的关系越是亲密,越是显得诸葛亮当初是用人唯亲。所以,诸葛亮说:“我和你义同兄弟,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不用多牵挂了,赶快正了军法!”
所谓义同兄弟,更接近于同事关系,显然比父子疏远一些。诸葛亮急着要杀马谡,就是为了尽快处理好此次惨败的归责问题,以免军心生怨。
军士正要将马谡处斩,正好参军蒋琬从成都赶来,立即叫道:“刀下留人!”蒋琬急忙来见诸葛亮,为马谡求情。但诸葛亮坚持己见。
过了一会,军士将马谡首级献上。诸葛亮痛苦不已。蒋琬问:“马谡即已正法,丞相为什么要痛哭若此呢?”
诸葛亮边哭边说:“我不是马谡哭啊!我想起先帝当年在白帝城临危托孤时,曾经叮嘱我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没想到今天果然应验了这句话啊。我真是痛恨自己用人不当,又想起先帝识人之明,所以才痛哭流涕啊!”
刘备是极具权威的人物,又是在临危之际抽出极为宝贵的时间来对诸葛亮提出“慎用马谡”的嘱托,为什么诸葛亮会在任用马谡的时候忘得个一干二净呢?
其实,诸葛亮所遭遇的这一情形并非孤例,而是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心理学上将其称为“睡眠者效应”。
我们知道,说话者本身的权威程度是会影响到所说内容的权威性的。也就是说,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嘴中说出来,其效用是大不相同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说话者权威程度对所说内容的影响会出现两种倾向。
第一种倾向是:当说话者是一个极具权威的人时,他所说的内容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影响力会下降。第二种倾向则是,当说话者是一个毫无权威的人时,他所说的内容本来无人认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影响力反而会上升。
之所以会出现这两种倾向,是因为人们忘记沟通的来源(传达者)比忘记沟通的内容要更快一些。
诸葛亮遭遇的就是第一种倾向。刘备是个权威人物,他所说的话也因此而份量极重。当时诸葛亮必然会牢牢记住。但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刘备的权威性带来的说服力就大大下降了。所以,诸葛亮就把他临终前如此重要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
诸葛亮虽然杀了马谡,但此次惨败让他产生极大的内疚感,他甚至不想回成都去见刘禅,以免难堪。诸葛亮写了一封奏章,交给蒋琬带回成都给刘禅,要求自降三级,以示惩罚。这也说明,诸葛亮虽然兵败,但还是没有把刘禅放在眼里。一个败军之将,竟然敢擅自驻留汉中而不是回归成都,当面请罪。
刘禅看了诸葛亮的奏章,也不敢处罚他,只是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丞相不必自责。”当下要派使者去汉中下诏,让诸葛亮官复原职。但侍中费祎却说:“我听说治国者以法为重。丞相出征失败,自降三级,正是奉法之举。如果官复原职,又怎能来为群臣示范呢?”刘禅听从了费祎的建议,贬诸葛亮为右将军,但仍旧行丞相事,照旧总督军马。
刘禅派费祎到汉中下诏。诸葛亮受诏后,费祎唯恐诸葛难堪,就努力在这次失败中寻出一些亮色,来抵冲诸葛亮的不快。
费祎说:“蜀中的老百姓,都知道丞相把西城的百姓全部迁了回来,都很开心啊。”战争年代,最重要的就是人口。没有人口,就无人种粮,就无人当兵。所以,当诸葛亮把西城的老百姓随军迁到蜀中后,司马懿得到的等于是一座空城。
没想到诸葛亮勃然变色道:“你这是什么话?!普天之下,都是汉民。我国威力不够,这才让百姓困于豺狼之口。哪怕是死了一个人,都是我的罪责。你这么说,不就等于指着我的鼻子在骂我吗?”
费祎略感难堪,但还是把自己找出来的亮色往外搬:“听说丞相得了姜维,连天子也很高兴呢。”
诸葛亮却大怒道:“我兵败而归,没有夺得一寸土地。这是我的大罪。得了一个小小的姜维,对魏国有何损失?迁回西城之民,又怎么能弥补街亭之失呢?你这么说,不是在称赞我,而是在谄媚我!”
费祎吓得惶恐而退。
费祎的马屁为什么会拍在马脚上?
这和诸葛亮内心的愧疚感有关。当一个人做出了令自己内疚的事情之后,会主动加以弥补,以减轻对冲内疚感。弥补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通过帮助他人,哪怕是和先前造成内疚毫无关联的陌生人来得到缓解。另一种则是希望接受适当的惩罚,来加以缓解。
此次惨败,诸葛亮虽然斩了马谡作为归责。但他自己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诸葛亮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并不因为马谡已经正法而轻易放过的对自己的谴责。所以,他会当众表明自己忘了先帝的提醒,也会上表自贬三级。只有通过这些不利于他的谴责性、惩罚性措施,才能让他的内心的认知不协调得以消融。这其实是一种“合理化措施”。
而费祎费尽心机找出失败中的亮点来为诸葛亮粉饰美化,反而造成了一种“过度合理化”。当你对一种应该受到谴责或惩罚的行为进行表扬时,就过犹不及了,反而会让对方感到极度的不适。在不该赞美的时候赞美,在不该安慰的时候安慰,都是极其愚蠢的行为。费祎也许是太过在乎维护好与诸葛亮的关系了,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像费祎先前对刘禅进言的那样,对饱受内疚感困扰的诸葛亮进行严厉处罚,反而是最能让他开心的。所以,费祎如果懂得心理学的话,应该指着诸葛亮的鼻子大骂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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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感悟:时间是权威的最大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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